一(1 / 1)

祁天七岁第一次见到那人,小孩子闪烁着灵气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好看得无法形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怀里拽着的玩偶啪嗒掉在地毯上。 他走到自己身边蹲下来把小熊玩偶温柔轻昵地拍了拍,朝着自己递来,祈天还在傻傻站着不动,美人眼睛弯了弯:“不要吗?那可归我了。” 但现在他红着脸,羞涩小声:“送,送给你。” 祈天手背在后面,精致的小皮鞋在地毯上不安地扭了扭:“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祈天小朋友在学校孤僻不理人,但这个人不一样。 黎沨听见这话愣了愣,回过神又像是不知道在苦恼什么,最终还是对着半大的孩童轻声吐出:“我叫黎沨。” 认真执拗的眼睛望着对着黎沨伸出小拇指:“拉勾?” 这段时间半死不活的黎沨被这个孩子引起了气力,勾住勉强刚到自己大腿的祈天小拇指晃了晃好似有无限的耐心。 在祈天模糊的记忆里他和那人玩得特别开心,还用泥巴堆了大房子,那人手特别巧,只用简单的树枝和泥巴就能建成四五层高的别墅。 而半个月没见的父亲也在自己床边,他高兴地和父亲分享自己这些天发生的故事。 可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耐心的父亲第一次露出严肃冰冷的神情,还有点嫌恶,就像是赵姨看见蟑螂虫子那样的表情,被子里的祈天手指颤了颤。 咯吱,沉重的门被从外面推开,黑暗里黎沨耳尖微动准确至极地捕捉到祈明开的位置。 最终是祈明开打破了这份诡异的窒息平衡,开口:“明天会有人接你换个地方。” 祈明开想做什么,黎沨总是会说好,就算是拿着把刀插进自己的胸口,他也会做。 “呵”黎沨扯起一个讽刺至极的微笑,手指夹起耳边的发丝动作妩媚:“怎么了,我这张脸小少爷可是很喜欢呢。” 祁明开走上前,大掌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盯着他的脸越来越红,慢慢喘不上气,娇艳恶毒的唇瓣流出口涎,从椅子滑落到地上。 “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人,都很讨厌。” 祁明开好似听到什么可怕的话,矢口否认:“你记错了。”扔下手中的帕子离去,黎沨捡起和自己同样对待帕子晃晃悠悠站起,摸了摸青紫的脖颈嘶哑打笑:“哈哈哈哈哈!” 车里的祁明开心脏一悸,让司机停下车,侧身从后窗看见熟悉的远处此时漫天大火,火势好似已经蔓延天空,双目怒睁大喊:“倒车回去,快!” 黎沨在楼上刺眼的火光中瞥见去而复返的祁明开人影,一个真得不能再真的笑容露出。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我和你是不是约定了什么?我见过你吗?……………… 毕竟世上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很少,如此好看的男人更少了。 祁天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对面张扬地说:“是啊,再过一个月我就18了。” 岁月几乎没有在黎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那样摄人心魄。长发垂在脖间,难怪自己小时候把他当成了天使。 对面如玉般的人缓缓系上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那下面隐藏着无数暧昧不明的痕迹,声线清朗:“我叫黎沨,是你父亲的情人。” 祁天也不是蠢笨天真的孩童,他早就回忆起来了父亲刻意瞒着他曾经见过黎沨的事。 眉头紧蹙,本来打算找老爸卖乖求饶,他两个月个月和狐朋狗友玩车差点从山路上栽下去,还好命大没出事,祁明开知道了这事把他的卡停了。 不过祁天走出门刹那,还是又忍不住回过头:“我爸对你好吗?”他在心里暗暗想:感觉你总是很悲伤的样子。 “小少爷,下次再见了。” 祁天有种预感他们下次见面很快。 祁天走到地下停车场时,他狐朋狗友里最狗的那位已经在楼下接他了。 祁天叹气:“那倒没有,走去喝酒。” 祁天抱拳指挥他踩油门:“到了给你说。” 包厢里司逸听了他少年暗恋破灭的故事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动作优雅地晃了晃高脚杯:“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他摸着下巴咋舌:“开叔挺会玩啊,一点风没听见说 圈子里都知道祈明开身边一直没怎么断过人,但没有再娶的打算,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多少男男女女生扑都搞不定,背地里居然藏了个十多年的老相好。 司逸嘴上没把门:“能入你们父子两人法眼,想必是个尤物。” 他拍了拍手,包厢里走进来十多个外貌优异,体态端正,风格各异的帅哥美女。 司逸捂嘴笑,拍了拍他的肩:“我懂我理解。” 后来喝得越来越多,司逸也不看祁天笑话了,他说他之前有个小青梅,长得漂亮不漂亮另说,圈子里都是讲究结合的,他俩家生意没用冲突,还能友好合作。 祁天朝他敬一杯酒。 他忙到晚上九点钟,黎沨一直安静地待在那个房间,就像是被圈养在那里。 祁明开解开袖扣,弯腰轻松地将沙发上的黎沨打横抱起,甚至还朝上颠了两下,发出自己的评价:“不错,又胖了。 祁明开很快地皱了下眉头:“呵,你真是不死心。我说喜欢你你会信?” 祈明开勾起嘲讽的笑容,把人放进车里:“也是,毕竟我不像你,撒谎成性,欺人自欺。” 黎沨十一年前去世了。 按照尹姨的说法,她妈和他爸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然后有了祁天,后来他妈和他爸生活习惯不和,感情破裂,他妈生下祁天就离婚出国。 总感觉哪个地方有什么不对劲,难道是他妈被他爸骗婚,然后抛弃自己一走了之,那可真够恶心的。 祁天摸到一处私人高档别墅区,他爸每一到两个月会来一次。 黎沨在祁天推开门那一瞬间好似恍惚间看见了很多年前的祁明开的身影,那个在树下等着自己下课的祁明开,那个深夜背着发烧的自己去医院的祈明开,那个还爱着自己的祈明开。 祁天低头眸子里夹杂复杂的探寻,黎沨迅速清醒过来。 黎沨手指按了按,轮椅调高了几公分,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几年前我住的地方发生了火灾。” 黎沨熟练操纵着轮椅倒了杯水递给他,贴心至极地般:“你来找我想问什么?” “你又为什么死了?” 黎沨这时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是因为我?” 你妈怀着你时被好朋友和丈夫双重背叛,月份又大了,打了反而有危险,所以你对她而言是个恶心得不想再见的存在。” 黎沨眼神温柔地像看在一个孩子,风轻云淡的声音此时让祁天感到耳廓发麻:“因为我爱你爸呀,我怎么能忍受你爸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祁天想是走在路上被一棍子打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他只是叹了口气,蹲下来伸出手指轻捏住黎沨的下巴打量,“我有想过你只是外表看起来柔弱,没想到是颗黑心汤圆”。 祁天看到他的反应挑了挑眉,高大的身体笼住轮椅上的人,与成年男人相差无几的手掌包住黎沨的手,眉间笼上淡淡阴郁,语气不怎么着调:“我脾气不怎么好,但对你我还是可以稍微收敛收敛。那你为什么要假死呢?” “最后一个问题,你想不想离开我爸?” 但爱总是占上风的。 祁天不打算玩心眼子,大大方方说出来了自己的意思。 你这样自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何必呢? 祁天觉得自己傻逼,他俩的事自己明白,他瞎掺和什么,但他还是傻逼地说出来了。 黎沨像是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声音极低地道:“你能带我去看看我的墓碑吗?” 祁天点了点头,俯身对黎沨轻声说:“冒犯了。”将他的胳膊搂住自己脖子,把人抱了起来。 祁天观察墓碑上和站在自己身边相差无几的人,除了头发的长度和……眼神。 黎沨的长发被大风刮得乱飞,嘴唇微微张开,几乎没法出什么声音,但祁天还是听出来了他颤抖的声音,“17。” 黎沨看着墓碑上腼腆笑的自己,突然感觉 他对祁天说:“你想去哪?” 黎沨点了点头,哪里他都无所谓。 黎沨每桶尝了一颗,分别是草莓,香蕉,海盐焦糖,巧克力。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从身边的祁天转到幕布,他问结束多久了? 黎沨看着他的脸朝自己过来,他应该躲开的,但他直愣愣地盯着祁天的脸,没有动。 祁天耳尖红了红心想,小爷的初吻,便宜你了。 祁天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想亲就亲啊,喜欢就喜欢了。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祁天觉得也不单纯是因为脸,但他就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祁天笑着说,你猜啊? 祈明开像只狮子恐吓盯着黎沨:“我是不是说过别招惹祁天?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祁明开一副不讲理的样子:“我不管,都是你的错。” 祈明开也依旧和他针锋相对:“可别,我可不愿意和站在一起。有什么事,我肯定把你送进去。” 祈明开垂眼不屑:“是吗?那你可是比那时候老多了。” 祈明开像个突然被扎了个洞的气球发不出来火,“哼。” 黎沨就是不如祈明开的愿,就算是亲眼看着祈明开和其他人上床,他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他原来记得,早就想起来了。 师兄,好久不见。 “黎沨?” 黎沨云嘴上云淡风轻地开启相隔十余年后的第三句话:“我认输,你赢了。” 而杨帆则认为记忆的部分缺失不会改变本性,他们二人另有其他原因,比如也许祈明开失忆前就不爱黎沨。 “师兄,你知道我这个人一条路走到黑,不喜欢转弯,所以我心里认输了,总还是不舍得放弃,只能来找你了。”黎沨眼神悲伤地摇了摇头。 “师父在世时常说我们师兄弟要互相照顾,作为师弟送你份大礼,够意思吧。”黎沨眉开眼笑指着自己。 黎沨了然一笑:“别装了,我这么固执己见的性格对你最有挑战了,师父都走十多年了,玩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黎沨面无表情摸了摸嘴角。 杨帆了解这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秉性,本着有瓜白不吃的道理:“你受什么刺激了,当年情况那么严重让你听我的,你死也不愿意。”没什么情商的人就是这样滴。 他眼神冰冷盯着自己的双手,低沉喑哑说:“这么些年他一直在瞒着我,师兄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是杀了他?还是杀了我自己呢?” “外面那个小孩是谁?”他出门前问道。 “我这缺个助手,你想不想待在这里?” 祈明开不爱自己,黎沨要缠着他。 祁天双手插在皮夹克兜里,地上都是烟头。 酬劳是送给他一个属于祁天的黎沨。 等他再次见到黎沨时,一个人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那么大的变化。 杨帆指尖对着烟灰缸敲了敲:他自己要求的,现在傻是傻了点,过一阵儿会好点的。” 临走时杨帆看着像猪八戒抱媳妇儿的祁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能别让他见你父亲就别见,还有这货腿没真废,你有空带他去治治。” 黎沨的目光从车顶悬挂的小瓷器挂件地转向面前的男人,眼睛一亮露出笑容:“祁天。” 黎沨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但这个道理他也是经历了很多才知道的。 年幼的黎沨还不能理解这种深沉的爱,妈妈爱爸爸,原谅不了背叛,逃离,最后带着爸爸一起离开 也可能不爱,所以黎沨永远不会释怀自己的父母那天安静地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来。 “祁明开和白雯很爱你。” 黎沨手指勾起被风吹乱遮眼的头发,很苦 祁天握住他的手,贝壳被夹在两人的手心,好似能感觉到细小的沙砾磨砂皮肤:“那你呢?你也能爱我吗?” 祁天加了个前缀条件:“你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 祁天得到这句回应,死死抱住黎沨觉得就算这几个月东躲西藏,被他爹逮到打死也值了。 所有人都不无辜,黎沨和他爸在大学相识相爱,当他们的关系被竞争对手恶意捅破在他爷爷面前时,他爷爷一下子气急攻心进了抢救室,事情还没处理,他爸又为了保护黎沨出了车祸,他爸脱离危险就像韩剧里面失去了记忆。 黎沨被晾在一边,而祈明开身边已经有了新的佳人。他试图恢复二人关系如初,试图让白雯将祈明开还给自己,让杨帆治疗祈明开,但结果都不尽人意。 祈天背着黎沨一步一步走回到他们的租住小屋,瞥出几分心思问道:“后来呢?” “那个黎沨是个阴暗角落里窥探你们幸福生活的恶心虫。”他爬在祁天身上挥舞手臂大喊。 祁天觉得他有点惨又内心有一点庆幸:“是挺傻逼的。” 祁天笑得更开心了。 “你做了什么?” 祁天觉得内心好似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跑过,咬牙切齿:“你可有本事。” 祁天想把人扔下海:“你怎么敢的啊?” 床上发生了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 祈明开面如冰霜抵着这脆弱纤细的脖颈,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把面前玫瑰花般地人折断:“你怎么不去死呢?” 祁天知道他脑袋又在排斥那些过去也不想气了,“我不在意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别想了。” 黎沨埋在祁天背上笑:“你在暗示我学聪明点。” 黎沨自从从杨帆那里醒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炸弹轰炸后的灾区,模糊记得好像哪里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抓不到清晰的记忆点。 他想试着抓住面前的浮木,抓住日夜以来陪在自己身边的祁天,至于这段浮木能支撑自己多久他不愿意再想。 祈明开深邃的眼底深处埋藏几分恐惧,没人知道看似愤怒的他在虚张声势:“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回来?和我儿子这段时间过得很快活?” 祈明开脸色阴沉:“你什么意思?” 祈明开听完他的话,神情傲慢生硬说:“你个瘸子离了我,又能平静哪里去?” 祈明开身体顿了顿,微眯的瞳眸闪着危险的光芒:“他对你做了什么?” 祈明开终于闪过几分慌张,紧抿着唇:“黎沨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可他清晰地知道曾经的黎沨就是这样果断,不屑撒谎的性格,时间真是个怪物,把他们之间变得面目全非。 黎沨想可真是……太可笑了! 我不想爱你了,你又找上门来,说你是爱我的。 他终于看见那个吝啬的祁明开朝自己表达一句爱意,也许那个自己会感动地涕泗横流,会开怀大笑。 “祈明开,你也贱得不恐多让啊?” 他是那个被关在那个房子出不去父母沉睡不醒嚎啕大哭的小男孩,还是那个踌躇满志过几年和爱人去国外领证的年轻人,亦或者用尽手段不要脸皮留在祈明开身边祈求怜爱的隐秘情人,又或是祁天拉着手说要以后每年都要一起看月亮的家人? “一直以来是你不放过我的?”他眸光森寒刺骨,脸一半捏住他挣扎的手腕,抵住他无力的双腿。 黎沨被抵在狭隘的墙上,头发披散犹如困兽嘶吼:“是你先招惹我的!” “是你先背叛我的!” “是你不放过我!” 他朝上摸去,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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