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滚滚,风雨卷入窗帘。 惠善翁主洪氏看着忧愁的李芳远,换了一袭盛装,推门而出,走入庭院之中,在暴风雨,在雷鸣交加的天地之间开始舞蹈。 雨水湿了衣服,舞有些沉重。 李芳远将目光从洪氏身上移开,看向夜空,轻轻说了句:“让她回去吧。” 惠善翁主不想走,却被内侍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李芳远看向元敬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以你的耳目,想来国事是瞒不住你。但知情是一回事,参议是另一回事。王后开口可要慎重,有些事不可僭越。” 李芳远接过侍女送来的帕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元敬王后关了窗,挥退左右,亲自伺候李芳远换衣,轻声说:“臣妾知道有些话不该讲,可事关国运,不能不说。如今情况岌岌可危,大王应放下面子,即刻对大明天子请求援兵,不应再坐以观望,让事态变得不可收拾。” 元敬王后蹙眉缠衣:“臣妾听闻过,安南是先叛大明,大明后发兵讨伐,陈氏无后,这才归入大明。那亦力把里更是帖木儿军队所灭,大明赶走了帖木儿,占据那里合情合理……” 元敬王后面色微白:“如此说来,大明有吞并诸国之野心?” 元敬王后有些畏惧。 这背后的存亡风险,才是李芳远不得不考虑的事。 元敬王后忧虑重重。 闪电再一次让房间里大亮起来,随后便是雷声。 求援大明,可能会被大明吃掉。 李芳远说不出阻挡对方十年的话,朝鲜也没有可以防御几十年的不破战线。事实上,朝鲜的城防很是落后,很是破败,就没有几座高过两丈城墙的城池。 高丽是元朝附属,元朝不允许高丽修筑高城大城,高丽就不能修。 李芳远上来之后,也并不是什么城池都没修,不过只有三座城,一座是脚底下的松京,另一座是北方边防重镇朔州,还有一座,则是一直想要迁都,迟迟没迁过去,尚在营造的汉城。 决定朝鲜命运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一旦汉城失守,那松京就将一步步成为战争最前线,甚至还有被围困的风险! 大明虽然在隔壁,跨过江就到了,但朱允炆不住在对岸,他在遥远的金陵,等求援的文书走个来回,没一个月也得二十天,失了汉城,人心必是大乱,面对快速行军的日本幕府军队,松京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吗? 难!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李芳远召集河仑、李茂、李詹、禹玄宝、李愉等议军事,并商讨是否需要向大明求援。 固守原州、骊州,并调军队进驻汉城,坚决守住汉城,同时坚壁清野,将一切能吃的运走,运不走的全都烧了。 李芳远清楚汉城的重要性,派遣判议政府事李稷集兵十万,驻扎汉城。 李稷此人为官经验丰富,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又是辅佐李芳远登上王位的重要人物。此外,他还是慎顺宫主的父亲,李芳远的岳父,算得上是外戚。 可若是不请求大明帮忙,那朝鲜只能坐等幕府军队打开松京…… 李芳远哀叹不已:“既如此,那就拟文书,去请大明准备出兵吧,谁担此大任?” 判三司事偰长寿站了出来:“臣多次前往大明金陵,定将文书亲呈建文皇帝,请其下旨辽东都司、水师,随时准备出手助朝鲜脱困。” 放低姿态,只能如此。还应派人前往辽东都司、济州岛大明水师港,恳请他们出兵。” 河仑肃然:“他们是需要旨意才能出兵。问题是,我们使臣的速度未必快过他们的速度,每次对他们请求,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转知大明皇帝,我们去那里,只不过是借他们之口告诉大明皇帝,朝鲜情况危急。” 众人答应。 偰长寿不敢耽误时间,在河仑拟好文书,李芳远加印之后,随行所需已备好,带了三十余人,骑马奔出松京,直奔辽东而去。 济州岛。 俘虏军,原州战 万青林拿匕首削着指甲,坐在椅子里悠然地说:“既然还不到我们出手的时候,那就等着吧。仗是我们的,没有人可以抢走。” 沈伟将手中的文书晃了晃,不屑一顾地说:“争取时间?让我说,他们就只会跑路!搁在大明,这些人可都是弃城而逃,该砍头,敌人刚到,还没开始打,主将都开始跑了,你指望他们能争取多少时间?” 确实,李芳远的军队实在是太拉胯了,拉胯到让人有理由相信,他们是得到了撤退的命令。 有点骨气的郑津、康泽好歹打了一仗,虽然惨败,毕竟是动过刀子,杀过敌人的。 还有李叔藩,严重低估了倭人的力量与数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一个能杀六个倭人,不据守大丘城,反而主动在开阔地与人战斗。 这种迷之自信让骆冠英、杨荣等人摸不着头脑,人家主力都来了,你一个人少的,还多是被打得没了胆量的,不龟缩在城中,据守城池,拖延时间,跑出来打架,是不是汉江水喝多了? 可这群家伙自信的程度让杨荣也有些咋舌,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跑了八十里才保住性命! “原州、骊州若不能守住,那倭军必将挥师汉城!”骆冠英转过身,肃然地看着众人:“汉城失守,松京难保。现在到了决定战局的关键时刻,让水师做好接应,务必将安全局、侦察兵所得情报第一时间送来!” 当一批批情报送来时,杨荣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他们潜藏多年,熟悉朝鲜各地地形地势,在倭军急速前进作战的时候,这些人也在观察着战争态势,刺探着情报,有时候还会抓一些舌头,盘问倭军各部情况。 水师与大明能快速得到准确情报,全是这些不知姓名的人在默默付出。 杨荣清楚,在这个时候,指望李芳远情报共享是不太可能的,他估计都已焦头烂额,甚至还不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李叔藩站在一丈高的城墙上,看着远处森林,一道道人影开始出现,从一个点,到一条线,再到一片。 李叔藩手压腰刀,一脸凝重。 李叔藩刀出鞘,高举起来:“将士们,拿出你们的血勇之气,拿出你们的男人气概,告诉幕府的贼寇,我们不是好惹的!城在,人在!城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