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醒来，揉了揉似裂开的头，接过马恩慧送来的温热米粥，喝了两口，总算是缓解了下，盘坐在床榻上，笑道：“皇后用心了。” 朱允炆摆了摆手：“不可，既然帖木儿被打败，亦力把里也亡国，西域自然要全面收回，接下来就必须认真考虑西域的控制与治理，卫所选择哪里，驻留军队规模，如何设置布政使司，谁来改土归流，让他们顺从大明的管理，这些都需要与群臣商议。” 朱允炆下榻，轻松地说：“先前时，朕担忧西域战事，处理政务难免力不从心，权衡过多。眼下西域已定，朕心也已定住，再没有什么风波能动摇此心。心如磐石，风雨又能奈何？” 在前往奉天殿的路上，刘长阁带薛夏请罪。 薛夏默然，目送朱允炆去了奉天殿后，便转至武英殿外跪了下来。 奉天殿。 太常少卿高逊志走了出来：“皇上，臣有几句话，不讲不快。” 高逊志严肃地说：“臣听闻西域荒芜之地无数，多是黄沙，戈壁，水流很少，夏日炎热难挡，冬日酷寒难捱，不适居住。加之西域路途遥遥，一切物资全赖关内，朝廷要耗费多少财力、人力，才能支撑起西域三司与卫所开销？要一块毫无价值的偏远之地，耗国库之二三，臣以为不妥。” 朱允炆脸色阴沉，盯着高逊志：“听你的意思，这是想让朕舍了吐鲁番，哈密，舍了整个西域，重新回到嘉峪关内？” 朱允炆冷笑起来，失望地摇了摇头，对内侍说：“传霍邻、宣青书、杨烽火等人入殿吧。” 朱允炆沉声说：“太常少卿高逊志进言，朕应该舍弃西域，将所有军士撤回关内。你们怎么看？” 宣青书也很是愤怒：“谁提此言，当逐出朝廷，流放西域！” 高逊志气呼呼地走出来，喊道：“我就是高逊志！” “胡闹，这里是奉天殿，不是军营！肃静！” 杨烽火看了看郁新，然后对朱允炆说：“皇上，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他们冒着寒风，冒着大雪作战，将命丢在了天山南北，为的就是开疆拓土！可朝廷上的大臣呢，每天待在暖阁之中，张嘴就是放弃西域，我杨烽火很想告诉有这些想法的官员，去他娘的！” 高逊志指着杨烽火怒斥。 霍邻再行礼，高声喊道：“皇上，我等想要知道，为何会有人想要放弃西域这一片广袤而富足的土地，放弃这一条巨大的战略纵深，放弃得来不易的东西通道！” 霍邻看向高逊志，问：“高少卿可曾去过西域？” “我与青书在西安府学时，孙长威孙先生曾教导，国子监主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个人认为，高少卿不曾去过西域，只凭着道听途说就纵论西域去留，属实不应发言，更不应给皇上进言，若铸成大错，高少卿将是历史千古罪人。” 高逊志脸色铁青，这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杨士奇走出来，开口道：“皇上，朝中大臣对西域知之甚少，认识难免偏颇，不妨听霍邻、宣青书等人详细说说西域，再商议西域治理之事。” 可西域如此荒凉，如此贫瘠，到处都是黄沙，要这一块地有什么用？ 宣青书走出，谦和地说：“皇上，诸位，有人说西域贫瘠，满眼都是沙漠与戈壁，即没有办法种植庄稼，也没有办法居住，臣是不认可的。就以哈密、吐鲁番来论，那里处在山以南，有河流，有绿洲，有森林，有草原。那里的土地，一样可以种植麦子。” 高逊志听到这些话，不由地有些惭愧，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若果如宣青书等人所说，西域可以独立解决粮食问题，那控制西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铁铉、梅殷等人连连点头。 兵部早就想要这东西普及全军了，可始终都没有办法做到，而根源就出在这石油上。既然西域有大量石油，那医用纱布的问题也该从根源上解决了。解决战马短缺问题……” 如此的话，丢了西域岂不是丢了无尽的财富？霍邻等人的指责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解缙听到这里，连忙走了出来，高声说：“皇上，西域不可丢。臣以为，西域不仅地理位置极是重要，是西北屏障，更是矿产丰富之地，不可丢失。何况大军若是完全撤出西域，那里将会成为祸乱之源，到时候西北防务反而会加重。” 群臣无声。 朱允炆笑着说：“无妨。” 朱高炽的机会（三更） 可三司的设置绝非是简单之事，尤其是选谁去，更是问题。若是提拔一些官员去江西、河南等地充任地方官，想来官员是高兴的。可若是提拔一些官员去西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哭…… 皇上这边下旨，人家那边就能生病，总不能抬着他去西域上任吧。 当地的习俗、文化、信仰，大明需要给予尊重，而不能强令约束、禁止。如何处理与当地人的关系，即让他们听话，又能不干扰他们的正常生活，还要带给他们好处，这是一件极有挑战的事，寻常官员根本就无法胜任。 朝会商议了近一个半时辰也没个结果，朱允炆只好说：“命六部、内阁、五军都督府，包括都察院，鸿胪寺，皆可举荐人才。但凡愿前往西域的，一律厚待。” 朱允炆回到武英殿，忽视了刘长阁，看着看着跪着薛夏，有些愤怒地说：“你素日稳重，顾全大局，办事得力，朕正是看中你这一点才将你派到西域！可你呢？辜负了朕的期待啊！” “治罪？呵，你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说了吗？”朱允炆深吸一口气：“你不是告诉朱棣，你宁背一世骂名，万人唾弃，也要让帖木儿血债血偿！怎么，到朕这里不敢说了吗？” 朱允炆对于薛夏斩杀帖木儿也有些难以接受，帖木儿毕竟是一代苏丹，中亚霸主，开辟了一个时代，影响了无数人的命运，应该给他一定的尊重，哪怕是杀他，也需要给足体面与尊重，至少给他一根绳子，让他自杀嘛。 薛夏看着侦察兵、安全局的人被砍死，看着无数军士战死在前线，听过一声声哀嚎，见过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想让帖木儿活着，在京师安享晚年，自然终老，那就只能在雪地里杀了他。 战神朱祁镇也被俘虏了，他的战略价值很大吗？这还是因为瓦剌是大明的邻居，带着朱祁镇就能串门，大明总不能将帖木儿从京师再送到西域，然后去撒马尔罕串门吧？ 活着的帖木儿与死去的十五万大军，哪个威慑更大？ 无论如何，朱允炆都接受了帖木儿已死的现实，至于怎么死的，谁杀的，就这样吧，老帖，委屈就委屈吧，你去找真主，他会安慰你…… 薛夏重重谢恩。 薛夏感动不已，刘长阁更是羡慕。 可刘长阁知道，侦察兵有两个千户，索靖之外的另一个千户到底是谁，隐藏在哪里，真实身份是什么，刘长阁都不知情，也不敢去打探。 朱允炆赶走了薛夏，没有心思处理奏折，便带刘长阁出了皇宫，直奔燕王府而去。 不封赏是说不过去的，可这两个人上面已经没有封赏空间了，国公是爵位里面最大的，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燕王是藩王，藩王上面就是皇帝，朱允炆可不打算让位…… 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明仁宗，如果不是因为被压制日久，成为皇帝之后开始放纵，好色过度，估计他能多活一二十年，留下许多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