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三省平和地问:“大将军真的想了这么多?” 郭三省点了点头,宽慰了一句:“放心吧,朝廷将在西域设置社学、县学、府学,这里百姓的孩子都将接受大明的教育,拿着大明的教材,真相不会被掩盖,历史会记住这一切。” 昌都剌东北别失八里,自别失八里向北,则是阿尔泰山、杭爱山。 马哈木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派了一批批骑兵去打探消息,并在山里抓了五六个帖木儿的逃兵,证实了明军大败帖木儿十五万大军,取得了空前的军事胜利。 萨穆尔公主走入大帐,送来了新鲜的马奶,看着愁容满面的三人,开口道:“事已至此,你们需要早点拿定主意,总这样空坐一日一日也不是办法。” 萨穆尔公主笑了笑,冲着门外喊道:“妣吉,进来吧。” 马哈木有些不解地看着萨穆尔公主,又看了看妣吉。 妣吉的身份是特殊的,马哈木娶的是买的里八剌的女儿萨穆尔公主,妣吉嫁的是买的里八剌的长子哈尔古楚克鸿台吉,从这个角度来说,马哈木与妣吉是一家人。 “这是为何?” 萨穆尔公主笑着说:“你们不是拿不定主意?妣吉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她或许可以帮你们分析一二。反正你们也是空坐叹息,不妨听上一听。” 妣吉坐了下来,轻声说:“明军打败了帖木儿十五万大军,是主力对主力的战斗,这一点消息已经证实,就不需要再讨论死去的帖木儿,直接说大明吧。” 妣吉拿着小刀,缓慢地从煮熟的羊腿上割下一小块肉:“在帖木儿出征时,没有人会相信大明的军队会出了嘉峪关,进驻到哈密,后又占据委鲁母,昌都剌,选择在草原上与帖木儿决战。” 马哈木凝眸看向妣吉,太平、把秃孛罗也被妣吉的话所吸引。 马哈木心头一沉。 论说天下骑兵,马哈木相信帖木儿的骑兵绝对是首屈一指的,他们不仅彪悍英勇,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更有一批名将围绕在帖木儿身旁! 以步克骑! 俘虏的帖木儿军士都说起了神机炮,那玩意真的能打败帖木儿的所有精锐吗? “火器?商人可以贩卖火器?” 妣吉摇了摇头:“具体事宜我并不知晓,但商人提出贩卖,想必是可以拿到火器的。哈什哈没有同意,想必阿鲁台、鬼力赤会同意,说不得他们手中已经有了一些火器。” 可以理解商人为啥没有来瓦剌提起贩卖火器,大明商人敢深入关外做买卖的,大部分都是晋商,晋商出关,外面就是鞑靼的地盘。哈什哈也曾流落到河套以北,有机会接触晋商。而从大同到杭爱山,则路途遥远,成本更高。 太平不太相信,不就是丢石头,哪怕是下石头雨,也不可能吃掉帖木儿的主力啊。 马哈木凝重地点了点头。 妣吉放下小刀,继续说:“这第三点,则是大明的战损十分低,打败帖木儿之后,他们的折损可能只是微不足道。” 马哈木沉吟了下,开口:“是因为大明在战胜帖木儿的大军之后,并没有在昌都剌休整多久,便开始了南征北战。若明军损失惨重,必无法短时间西进,更不要说向北、向南作战!” 马哈木问妣吉:“三点说清楚了,说出你的看法吧。” 马哈木看着妣吉起身行礼离开,萨穆尔公主也跟着退了出去。 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马哈木叹道:“妣吉说的没错,族群生存、繁衍,才是草原的规矩。我们必须对族群,对部落负责。大明有能力在草原上消灭帖木儿的所有主力,一定也有能力消灭我们。眼下也已是十一月了,是时候派遣使臣给建文皇帝贺元旦了。” 之前臣服大明,索取封号,只是徒有其表,只不过是蛰伏,争取时间罢了。 帖木儿倾国之力十几万骑兵,而瓦剌所有部落加起来,能组织出五万精锐骑兵都算是极限了!用这点力量,如何挡住刚刚打败帖木儿主力的大明军队? 没办法了,短时间招惹不得大明,先把姿态放低吧。明,需要选择重要人物去,而且要有重礼。” “会不会太危险?” 把秃孛罗摇头:“带使团进入大明是安全的,这一点可以放心。若此时我们不把态度摆出来,大明再次北伐,那我们恐怕真的没有活路了。” 太平看着阴险的马哈木,笑了笑:“你这是想把鬼力赤、阿鲁台往死了送啊。” 把秃孛罗有些担忧,以大明的利益来看,朱允炆恐怕不会允许一个统一的蒙古出现,真要出现了,反而对大明的威胁太大,一旦让大明不安心,很可能会引发战争。 借鬼力赤与阿鲁台等人的手,去验证下大明的真正实力,对瓦剌来说是一件好事。鞑靼赢了大明,说明大明战胜帖木儿必然是存在侥幸因素,若是鞑靼惨败,瓦剌也可以趁势吃掉鞑靼,将势力范围延伸至蒙古高原的中东部。 朱棣没空搭理瓦剌,西域太大了,加上冬日严寒,军士出征遭遇了不少困难,如何驻防军队,何处驻防,驻防多少,要不要修筑防御工事,这都是需要朱棣考虑的事。 孛罗城距离阿拉山口不远,西北是阿拉山口,南面就是天山与天山之眼伊塞克湖,地理位置极是重要,朱棣与刘儁、杨荣等人商议,决定在孛罗城修筑军营,作为军队主力的驻扎之地。 有一个棘手的地方,让朱棣很是难以抉择: 目前,塔什干处在大明的控制之下,但包括杨荣、刘儁在内,众人皆主张不在塔什干设卫所,驻留军士。换言之,他们想要舍弃塔什干。 杨荣不是不知道朱允炆对土地的渴望,对疆域的渴望,但塔什干太过特殊了,特殊到了很难长期占领。 太远。 如果只是距离,大明军队还可以克服,毕竟西域距离京师七八千里都能控制,何况是两千多里?但问题是,塔什干是一座孤城,孤悬在外的孤城,而且还是一座无险可守的孤城。 不说无法承受的后勤压力,就说塔什干周围的形势也不太好,向南是帖木儿帝国的势力范围。现在哈里回去了,他能控制好局面尚且还说,可若帖木儿帝国一朝崩溃,分散的势力第一个侵入的就是塔什干! 而这对于塔什干守军来说,无法发挥火器的最大作用,而凭借着马刀、长枪,未必能坚持得住。若出现卫所建制的折损,朝廷必然会震怒,继而再一次发动西征,这对于大明财政来说,是极为困难的。 朱棣沉思良久,终于还是拒绝了杨荣、刘儁等人的意见:“塔什干虽是孤悬在外,但同样是我们环控锡尔河的战略要地,也是我们窥视撒马尔罕的桥头堡。若哈里不听话,不履行协议,我们便可以从塔什干南下,直接威胁撒马尔罕。” 杨荣、刘儁等人只好答应。 藤六看了看这鬼天气,连忙跑到屋后,哆嗦了几下,又跑回房间里,对正在喝酒的林温和池门说:“这个冬日还真是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