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 岳四海手持望远镜,缓慢地扫视着城中的街道,想要找寻出白莲教徒的踪迹,刘长阁就躺在藤椅上,身上还盖着虎皮毯子,浑似已然入梦。 刘长阁没有睁眼,只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气。” 岳四海放下望远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问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请李芳英,找孙岳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再者,白莲匪首选择武会试开始之日作为集议的时间,以凤阳城为地点,显然是特意安排好的。时间不好说,但地点巧合的让人不由怀疑,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其他地方,偏偏选择在中都,还是李芳英为留守的中都?” 刘长阁冷笑一声,坐了起来,看着岳四海:“我不怀疑左周的能力与忠诚,但我怀疑李芳英,这个人隐藏在中都,低调地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身为中都留守,又是国公之弟,是你,你能如此低调吗?” 刘长阁摘起望远镜,走到栏杆处,看向城中:“据俘虏白莲教徒与杨幼文交代,白莲教没有改变计划,依旧打算在凤阳城召开集议,这一点让我难以想明白。” 岳四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拿起另一个望远镜,继续观望,视野中,不过是生活百态,似是各自忙碌。 岳四海突然喊道。 “这是不是白莲教?” 刘长阁也拿不准,命人传左周。 左周匆匆上了楼,待问明情况,又亲自拿着望远镜看了看,这才苦涩地将望远镜交给刘长阁,道:“他们不是白莲教,只是乞讨的百姓罢了。” 刘长阁惊讶不已,岳四海也有些狐疑,问:“你如何可以断定是百姓,他们又为何乞讨?” 刘长阁、岳四海对视一眼。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里除了一座辉煌而烂尾的中都城之外,就找不出来辉煌的东西了。 但迁都,必须有住所,朱元璋也不可能和老婆孩子住在小树林里。所以,无数匠人、民夫被调到凤阳,从事繁重的皇宫营造工程。 于是,朱元璋从江南富裕之地迁移了二十万人口,给他们上了凤阳户口,让他们成为了未来国都的第一批百姓。 后来的事就很清楚了,中都烂尾,工程修不下去了,中都也就那样了,好在朱五四老先生的坟是修好了,而且还很气派。 按理说,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自由解放,一桩好事。 没办法,人家匠人、民夫只是打工的,你们是本地人,怎么能走呢。不信看户籍,是不是凤阳府的人…… 实事求是地讲,凤阳是不是好地方,和朱元璋当不当皇帝,还真没多少关系。因为老朱还没当皇帝之前,他全家就被饿死几口,你能说凤阳那时候是个好地方? 再者,江南多好啊,土地肥沃,风调雨顺。可凤阳呢?土地贫瘠不说,还十分容易出现干旱或洪涝灾害,一年活了八个月,实在是没吃的了,你不让我们搬回江南去,但总允许我们开个条-子,出去要饭吧? 后世凤阳流传的“泥巴房,泥巴床,泥巴锅里没有粮”搬到大明去,完全没有违和。 “朝廷知不知道?” 左周叹息:“凤阳的事,朝廷肯定知道,早在洪武年间,这些事就已经告知太祖,只不过……这些人自己找到了活路,朝廷也就没有管他们。” 刘长阁声音有些冰冷。 没错,乞讨就是活路,至少他们能活着到南京,然后活着回来。至少他们没有饿死,这就是他们的命。 岳四海看着那些百姓,成群结队,拖家带口,就这样走着,他们想要活下去,这没有错,错的是朝廷的不作为,是这一片土地!事情已存在多年,这种事想必早就上奏了多少次而没有任何结果。 “这件事你来奏报吧。” 孙岳来了。 与此同时,凤阳南城洪武门外,走来一队粮商。 孙天佑推着粮车,甩了下头,汗水飞了出去:“天罗地网见多了,也没见佛母哪一次落进去过。” “你是说,刘长阁来了凤阳?” 佛母收敛了笑意,经过城门口的盘查,缓缓走入城门洞,目光中带着深邃的冰冷。 这是一座围城,城门关了,都在里面。 京师,兵部。 第一本册子售价三两银子,内容简单粗糙,但也涉及到了武举人部分能力的评估,而且精准度相当厉害。 这就有点让兵部颜面无存了,所谓的过往成绩,自然是武举人童试、乡试时的表现,这些资料可是朝廷机密,文书封存,别说寻常书坊了,就是兵部之外的其他尚书、侍郎,想翻阅这些文书还得打个招呼。 侍郎卢渊打了个哈欠,昨晚上被皇上训斥了很久,没睡好,至于这些册子,卢渊并不在意,反正兵部的人不会监守自盗,当盗贼的是那顾三审。 铁铉有些郁闷。 明代的奏折,少的几百字,多的时候,上万字都是有可能的,一封奏折写个两三天,写累了串门拉个人,吆喝几声,散布散布消息,都是正常操作。 铁铉很铁,不想走后门,也不在乎御史弹劾,这件事问题虽然出在兵部,但执行的人却是安全局,换句话说,是朱允炆拿走了文书,然后被安全局不知羞耻地拿去赚钱了…… “小教场准备如何了?” 卢渊回道:“已准备妥当。” 卢渊刚想去吩咐,刘儁手持文书走了进来,不等到近前,就开始喊了起来:“教场需要临时改变一下,燕王、宁王等八位藩王,都要去小教场观看武会试。” 铁铉更郁闷了,这群藩王待在京师,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啊。 还真的是,藩王在京师实在是太闲了,虽说朱允炆想打造一批矿业“国企”,但这还需要时间去筹备,不是说知道地点,带着锤子就可以上路了,加上山沟不好爬,又是冬日,这些藩王谁都不想大冬天钻山沟,准备开春之后再出京发财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