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景福赞同茹瑺的观点,只是提出了疑惑:“大人,这王金刚奴曾被长兴侯大败,率千余残部所逃。这才短短三年,怎又拉出了万余信众?” “这……” 茹瑺并没有追究丁景福的失职,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在忻州时,百姓就说,正因官府无能无信,而白莲团结有信,所以他们宁愿相信白莲教,也不愿意相信官府。白莲教徒在山西尤且如此,在陕西拉一支队伍,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 不过怎么看舆图,那里就是一个穷山沟,一万人待在山上,吃什么?真有一万人,王金刚奴早就打下文县了,还会等到文县亲自去打? 这其中,很有蹊跷。 丁景福有些头疼,不甘心地说道:“陕西要打仗,为什么要让我们山西供粮,他们有关中平原,多少粮食供不上!” 对于大明而言,陕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且不说这里是秦、汉、隋、唐等十三朝之地,就从地形地势上来论,整个古代王朝,没这里地势最好的地方了。 其有关中平原,厥壤肥饶,四面险固,被山带河。外有洪河之险,西有巴、蜀,北有代马之利……更兼是防守要地,只要遏制几个核心关卡,比如函谷关、潼关,任谁都打不到关中去。 事实上,陕西并不是只存在一个都指挥史司,其还有一个行都指挥使司,也正是因为行都指挥使司的存在,才导致陕西在粮食供应上一向颇为紧张。 而陕西行都指挥使司,则主要包括了永昌卫、凉州卫、庄浪卫、西宁卫、山丹卫、肃州卫…… 那里的气候本就不好,加上干旱、冰雹、沙尘暴、霜冻,还有暴雨洪涝,一年下来,一亩地能打个几斗粮食都已经是老天赏脸了。 咋办? 只能这样,如果收成好,就不需要劳驾西安的兄弟千里迢迢去送粮食了,如果收成不好,那也只能委屈你们了。 毕竟关中的粮食,不止是军队在吃,百姓也需要吃饭,也需要保证物价平稳不是。 丁景福知道这个问题,但问题是,山西的粮食也不是堆积如山,谁给就能给的,这也需要筹备,需要调配,需要补充。 丁景福有些肉疼。 丁景福也只好点头。 茹瑺面色严峻,沉声道;“无论如何,陕西不能乱。命令都司衙门,传讯各卫所,加大训练,以军备战。若王金刚奴流窜作乱,陕西又无法镇压,那我们就不能不出手!” 王金刚奴之前造反的时候,可是流窜了好几个地方,虽然没出陕西地界吧,但毕竟闹腾了几个府。这次来势汹汹,鬼知道他们两条腿能跑到哪里。 陕西战乱的消息不胫而走,经过路边社的报道,传入千家万户。 侯西域曾去过川蜀,走过阴平古道,知道那是的地势极难攻打,严肃地说道:“若王金刚奴当真聚众过万,那不仅陕西危险,就连川蜀都会受惊。” 侯西域叹息道:“白莲教以蛊惑人心见长,山里百姓又目不识丁,被人讲多了,便会加入白莲教。拉起万人队伍,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不可能之事。常兄忘记了三年前之事?” “能逃出朝廷大军追索,逍遥了几年还没死。这王金刚奴定有些本事,让我说,陕西都司要吃大亏了。” 常千里微微皱眉,道:“或许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王金刚奴是白莲教徒余孽,虽然声势浩大,但肯定会被朝廷消灭的,这一点侯西域毫不怀疑,但问题是,占据险要地势的王金刚奴,必然会让陕西都司损失不小,说不定还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 “哦,那不如作个彩头,看看谁的眼光更为独到。” 常千里毫不迟疑,点头道:“彩头什么的不重要,就赌十里红妆吧。” 侯西域一愣。 侯西域哈哈大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都很清楚,无论输赢,常百业与侯浅浅的婚事,都将会以超世人认识的规模来办,因为这是两家大族的联姻! 杨家。 杨渠哭丧着脸,回道:“老爷,外面已经传开了,文县已经丢了,千户武晖战死,王金刚奴已经率队前往略阳了。” 按理说安邑距离文县、略阳还远,中间还隔着一个西安府,王金刚奴再凶猛,也很难闹腾到山西平阳来,但问题是,杨家在陕西有不少生意啊…… 就在此时,门外来报,不少商户前来问询陕西消息。 于是商户们从杨渠口中得知白莲教势大,已蔚然成风,朝廷大军屡屡受挫。消息很快从商户口中传到安邑望族、富户、里长、富农、农户耳中。 陈木抱起最小的女儿,与儿女说笑着。 在陈木还在回味时,赵氏紧紧抱着陈木,低声说道:“家里的粮食只够吃三日了。” “啊?” 陈木躺在赵氏身旁,看着透着星光的茅草屋顶,咬牙说道:“咱家得罪过里长,若征调民工,定会第一个签派咱家。我想了想,崔娘,要不我们移民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太原城东三十里,驿站。 黄莲入药,不苦才怪。 太疼了。 驿卒俞谷劝道。 俞谷叹了一口气,道:“只有寥寥五六封信,不值一提。大人,邮局虽好,但未必行得通。百姓家世代在此,哪里用得着邮寄信物?” 俞谷嘟囔了一句:“可我听说,移民黄册上的名字不过一百来人……” “大人,这应是商队,不需迎接吧?” 眼下晋商要在太原组建晋商商会,无数商人进入太原城,加上很多商人都自以为是,觉得有几个铺子,就够资格来参与大会了,而这晋商商会也没个门槛,所以来得人特别多。 驿站虽然改制,但接待方面却是丝毫没动,即对过往官员提供迎送、住宿、饮食等服务,商人没有资格来这里蹭吃蹭喝。 俞谷心头一震,不敢怠慢,仔细看去,思索了下,终于恍然,连忙道:“大人,是官人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