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源问题还是必须得到解决才行。 孔讷不甚了解,只见湖边有不少百姓、匠人在忙碌,无一例外,全部都在抬木头。 孔讷皱眉。 因为宋礼去了汾上,蔺芳便充当了孔讷的解说官,见他如此问,便说道:“衍圣公,这里的匠人与百姓负责的是马踏湖水柜……” 孔讷有些不解。 但人家毕竟是公爵,还得小心伺候。 蔺芳说得很清楚。 孔讷听懂了,但指着远处抬着大木头的百姓,问道:“水柜就水柜,抬木头作甚?” “水柜能否调节,需要一个闸门,而这些木头,是用来修筑闸门的。” 孔讷更是疑惑,不太信任地看了看蔺芳,严肃地说道:“航闸我也曾见过,可是由千斤石构筑而成,不见木头。这里匠人为何人,谁负责此地,竟胡乱作为,耽误朝廷大事,当追其责,问其罪!” 你以为修个闸门是就只是弄个大石头垒上就完了? 装懂你点点头也没人拆穿你,但别瞎指挥啊。 蔺芳连忙阻拦。 蔺芳还没有来得及劝,孔讷便甩袖大踏步走了过去,对站在高处吆喝的两人喊道:“这里由谁负责?” 赵望与钱三斤见来人是官,只好止住交谈,上前行礼,并表明身份。 在孔讷看来,宋礼所提出的绩效管理,放权匠人与民工组成施工小组,各小组负责不同施工段的想法是错误的,也是危险的。 只要鞭子打少一点,自然就不会出现民乱的问题。如果对这些人过好,那他们肯定会偷懒,想方设法生乱子的。 本来民工与匠人只需要挖挖沟,修个闸墙,建个闸门就好了,他们倒好,竟然去砍木头,搬木头,你们以为这是修房子吗? 孔讷看也没看赵望与钱三斤苍白的脸色,便冲着抬木头的民工大声喊道:“都给我把木头放下,马上修筑闸门,若有人再浪费时日,做无关修河之事,我定不轻饶!” 奇了怪了,民工们根本不理睬孔讷的话,而是听从赵望的话。 孔讷瞪大眼,自己从未被一个泥腿子如此羞辱过,愤怒地喊道:“来啊,给我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你们敢造反不成?!给我抓人!” 可,没有任何人动作。 郑刚走到孔讷身旁,提醒道:“他们说得没错,工部与领工签了契约,在这期间,只要他们的施工不出现问题,官员不得干预他们施工。衍圣公,回吧。” 蔺芳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喊道:“衍圣公,那些原木就是修筑闸门的工料!” 蔺芳也被孔讷的作为激出怒火,指了指一旁的马踏湖,愤然道:“大人只看到了水面之上,可曾看到过水面之下?闸门要想止水,便需要彻底堵塞水流,岂能是仅仅下放条石闸门可做到的?” 就在孔讷被训得发懵,郑刚看得发呆时,蔺芳更是爆出了一句惊天之言:“真的是,彼其娘之!” 衍圣公掉湖里了 这是很严重的。 哪怕是你骂人,也得含蓄一点,学学那些御史,数落人家十八代,引经据典,还不带一个脏字的。像是“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硕鼠硕鼠”之类。 可问题是,蔺芳虽然是官场圈子里混饭出的,但他不是科举出身,受教育文化程度有限啊……说到底,这位仁兄就没经过几次考试,他之所以当官,完全是靠着“举孝廉”这一民-主途径。 虽然在明朝中后期,不经过科举考试几乎肯定是不可能当官的,但在明代初期,并非如此,毕竟老朱虽然开了科举,但也废了科举好多年,这些年里选官,那就是靠“举孝廉”,不需要你死读书,读死书……现在孔讷不懂装懂,仗势欺人,还张嘴闭嘴就要“就地正法”,你以为你是谁啊,有权利杀人吗? 看不惯你怎么了? 做人两面三刀,暗地里使坏,表面上点了头赞同,转身就开始摇头反对,有什么信义可言? 骂你咋啦,骂的就是你。 没看孔讷已经木讷,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了吗? 孔讷现在也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喊道:“竖子无礼!” 孔讷喊道:“郑知府,你看了吧,他竟然羞辱于我,还不抓人,更待何时!” 蔺芳更是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就走,对张望与钱三斤喊道:“安心办你们的事,谁若是违背了契约,肆意干涉你们,那就派人去找宋侍郎,他会给你们主持公道。” 再说了,今天扣了又如何?还能定他罪不成?他现在是宋礼的心腹,工部要员,收拾他的权利,那需要工部尚书郑赐点头,需要三法司处理,布政使衙门也不好处置他啊。 郑刚也看不穿孔讷的行事逻辑,按理说他应该老老实实,配合修河才是,可现在的他,倒像是一个焦躁不安、心思难测的人。 可谁知道在马踏湖遇到了硬茬,人家不卖衍圣公面子。 孔讷站立不稳,蹬蹬后退几步。 蔺芳大声喊道。 孔讷退到马踏湖边,堪堪停下脚步,见蔺芳与郑刚如此,不由有些疑惑,低头看去,脚下的土地出现了一道裂纹,旋即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后仰去。 “不好,衍圣公掉湖里去了。” 蔺芳也不安起来,万一衍圣公挂在马踏湖里,自己的下场估计是被马踏几百次…… 张望与钱三斤脱掉鞋子,来不及脱下衣服,便跳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