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夏元吉,道:“户部这边需要做好钱粮支度,该是民工、匠人的,一文都不可短缺,更不可有鞭打、饥饿百姓之事发生。” 朱允炆赞道:“户部有如此魄力还不够,工部、内阁也应该有如此魄力。由内阁给兖州府发个文书,告知朝廷决心,若地方生乱,那他们丢的,可不止是头上的乌纱!都察院也需在山东多置御史……” 山西忻州。 大明丧制:一视同仁 黄甸老爷子走了,虽享年七十八,堪称长寿,然其死因却非是天命,而是人祸。 而前来吊唁的亲朋,在哭过之后也不由地同情起这家人。 可好景不长,忻州府衙派人索要煤矿山的地契,过程到底如何,没有人说得清楚,但结果很明显,在黄家与府衙对峙了半个月之后,黄家“卖掉”了煤矿山,作价一千八百两。 素日里精神还不错的老头,说没有就没有了,这任谁都看得清楚,是忻州府衙欺负人。 百姓斗不过官府! “你听闻没有,衙役又从黄家要回了一千八百两银子,感情一文钱都没花,就拿回了煤矿山。” “为何会如此?” 中年人叹息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忻州通判的姓名?” 声音很低。 “这位兄长,你刚刚说什么,这一家几十口要被强制迁移到北直隶?” 杨溥站在茹瑺一旁,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不由微皱眉头。 茹瑺点了点头,解释道:“我们乃是行商之人,听闻山西煤炭富产,打算向北地运点煤炭。沿途之中听闻忻州黄家有一座煤矿山,这才匆匆赶来,不料……敢问兄长贵姓?” 茹瑺不解地问道:“杨兄,可否详说一二。” 茹瑺和善地点了点头,只带了杨溥一人,到了一颗柳树下谈论起来。 即便如此,在这忻州小地方,他也算是个“名人”。 杨溥听着不对味,忻州府衙这么胡来,那朝廷移民之策就变味了,很可能还会引起民间抵制。 要了人家的煤矿山,还要了人家的根基,这忻州府衙可真是厉害,翻手之间,决人生死啊。 杨重九摆了摆手,示意道:“你是商人,还不清楚官员的油滑?说到底,朝廷没把我们当人看啊。这无论是谁的世道,总还是没人在乎老百姓。” “呵,信朝廷?还不如信弥勒佛。” 茹瑺眼神一寒。 茹瑺心头猛地一沉。 不过想想也是,在苦难与悲情中的百姓,自然会被白莲教“结社”、“兄弟帮扶”所吸引。 他们生活在黑暗之中,自然追寻光明。 茹瑺谢过杨重九,看了看黄家大门,对一旁的杨溥道:“既然我们来了,就凭吊下老人吧。” 茹瑺打算“撞门丧”,并不是出于礼貌问题,毕竟黄家死的人不是官员,还轮不到茹瑺这种高官来哭两嗓子。 茹瑺此番进入山西,绝不只是负有监察移民一项使命,还有访查民间,了解民情的使命。 但明代初期是不一样的,根子还是出在元朝身上。 高官贵族如此,上行下效,自然也就影响到了民间。 朱元璋针对这些问题,设置了一系列的丧葬礼仪。 相对于其他朝代,让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明代丧制最大的一个特征,竟然是“平等”。 朱元璋 即无论是死了父亲还是死了母亲,都需要一视同仁,亲生儿子需要服丧三年,非亲生儿子服丧一年。 毕竟“忠孝”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所谓的“举孝廉”,就把孝放在最前面,还有“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等。 比如某举人考了几十年,终于中了进士,已经五十多岁了,好不容易当官坐堂,还没喝几口茶,母亲去世了,伤心欲绝,给朝廷报告一声,然后回家奔丧,守孝三年。 没办法,只好回家奔丧,再次守孝三年。 这在元代与之前的一些朝代中,父亲去世了还是守孝三年的,但对于母亲去世,很多时候只需要守孝一年。 茹瑺、杨溥进入黄家,也免不了掩下双眼,低声哭上两声,喊两句“黄老人家,你怎么就死了呢……” 按照朝廷规定,“皇帝”死称“崩”,“公侯、贵戚、世袭爵”死称“薨”,“大臣”死称“卒”,“士”死称“不禄”,“庶人”死称“死”。 所以如果在明代有人骂某位官员“死老头子”的时候,很可能不是打情骂俏,而是骂他不配当官,只配当个下等的百姓…… 黄祥原本想要让人打发几人离开,不要打扰你自己守灵,可下人去了几次都赶不走,黄祥只好安排安排黄亮守灵,带着黄矩去见茹瑺。 “黄某谢过几位,只不过老爷子离去不久,我等为人子孙,还需灵堂尽孝,无法招待,还请谅解……” 茹瑺面对这点攻击自是无所谓,朝廷里混久了,脸皮厚实多了,只平静地问道:“我听闻忻州衙门拿走了你们的煤矿山,还强制迁移你们至北直隶,这些事可都属实?” 喜剧,悲剧,一个台子,只不过是换了时间,上演了不同的戏。 爷爷是被欺压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