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礼不解。 老船工哽咽起来，道：“俺老伴、儿子、儿媳，都死在了洪水之中，如今只剩下俺与孙子相依为命。若再发洪水，这两岸百姓，多少老乡，都将会葬身在这水龙王嘴里啊。还请大人，惩治贪官污吏，救救他们。” 老船工倔强地抬起头，看着张显宗，咬牙道：“洪武二十四年，黄河在河南原武黑洋山决堤，大人不会真的认为，这只是天灾吧！” 薛夏更是浑身一震，盯着老船工。 老船工含泪苦笑，道：“什么意思，大人还不清楚吗？当年原武修堤，百姓被征用三万，每日吃不饱不说，连一口水都喝不得！渴了只能去喝这黄河之水！一碗水，二两沙！你说这样的大堤，能稳固吗？能不决堤吗？” 滔天的天灾，竟是人祸？！ 薛夏深知此事问题之大，牵涉之广，不由问道。 薛夏目光一寒，这伤口，是烙铁留下的伤！ “是谁？” 洪武年间，修筑河堤乃是国事，征用民力是无数，可从未听闻如此欺民之事！ 眼下这老船工，竟说当年水患，乃是人祸所致！ 老船工咬了咬牙，说道：“还有，周王朱橚！” “你，你说谁？” “周王朱橚！” “胡说！” 砰！ 高巍痛苦地倒在一旁，捂着小腿，怒目看着薛夏，喊道：“他一个乱民，竟然敢诬陷藩王，此人必有异心，你不抓起来审讯，竟然阻我？！” “你若再敢出手，那薛某会认为你不明是非，擅自欺压百姓，按安全局律令规制，我可调地方衙门，直接抓你入狱！” 薛夏不再说话，而是站立一旁。 这件事就是一个巨大的坑，牵扯着皇室藩王，自己只不过是工部侍郎而已，万一陷入其中，那便会遭遇皇上、周王与燕王的三重压力。 老船工满脸泪水，跪道：“其他之人已然丧命，只剩下俺一人带着孩子漂流而下。若大人不信，可调查周王府！” 张显宗可没这个权限，也没这个胆量。 “周王的事暂且放上一放，船家，依你看这风能多久小下来，我们需要早点赶往开封，若只是疾风骤雨，没什么问题也就罢了，可若真是连绵多日的暴雨，那必然会形成水灾，耽误不得，你也不想让两岸百姓遭灾吧？” 在宋礼看来，现在最紧要的事，不是追问已经过去的灾难，也不是想怎么调查周王，而是避免可能到来的灾难。 知县的孩子要放狗（二更） 张显宗也着急起来，强压下周王之事，快速道：“快想办法。” “若是风一直不小，我等还能一直留在船上空等不成？” 老船工摇了摇头，道：“夏日的狂风来得快，也消得快。若无意外，两个时辰内，风势便会减弱，到时候顺风北上，是最快的路。” 宋礼看向张显宗，希望他拿定主意。 “大人，此人心怀不轨，怎能听他片面之言？我等应马上寻一浅滩靠岸，将他交付地方衙门，我等奔赴开封。” 张显宗瞥了一眼高巍，对船工道：“辛苦你了，至于你所说之事，我记下来了，只希望你能协助我等安全抵达开封，之后，我便将此事上奏朝廷，交给皇上定夺，你看如何？” 船落了帆，抛了锚，风虽大，但也已无大碍。 洪武二十四年的黄河夺淮，应是天灾，这是朝廷一致的认识。但在这天灾之后，到底存不存在人祸，谁也说不清楚。 高巍披上蓑衣，走出了船舱。 船尾处，老船工正拿着长竹竿，测量水的深度。 老船工看了一眼高巍，将竹竿提了起来，道：“俺不知道那么多，只知道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一个都没死。” 高巍警告道。 高巍目光冰寒，若是任由他活着，那大明王朝将会出现更多动-乱！ 高巍走到老船工身后，刚想动手，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高巍回头看去，只见薛夏正站在不远处，手中掂动着一块石子。 高巍暗暗咬牙，转身走向船舱，在路过薛夏的时候，沉声道：“我希望你可以仔细想清楚，他活着，皇上会为难，大明王朝都 薛夏目光幽深，目送高巍走入船舱，艰难地转过身，看向老船工。 老船工说的话若是真的，那周王朱橚便是有罪，而且是罪不容赦！ 会如何动作？ 若因为处置朱橚，朱棣心怀不满，不再给朝廷效力，那三大营交给谁来整训？那未来北方边疆，交给谁来拱卫？ “哎，手艺生疏了。” 老船工只摸了摸头，感觉有一丝异样，却因为风雨，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张显宗见状，马上下令启航，船借东南风，沿河道直奔西北而去。 张显宗大怒之下，责难数人，命令宿迁官员动用所有衙役并募集民工，排查河堤。 张显宗等人明显放松了许多，只要天晴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就在当日欧晚上，大雨再度来袭，这一次更为猛烈，黄河水线达到了往年汛期最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