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徐仪华联袂而来,却没有进入坤宁宫大门,而是跪在了坤宁宫外。 朱允炆微微摇头,看来朱棣还是懂得一些分寸的,外面不需要负荆请罪,但到了家里,还是需要先请罪,后吃饭的。 朱棣刚刚起身,又跪了下来,喊道:“臣朱棣欺君罔上,心有不忠,抵新军之策,行阴谋之举,罪当诛!还请皇上赐臣一死!” 朱棣抬头看着朱允炆,只见朱允炆的眼眸,深邃、笃定,那嘴角的笑意,自信也和煦。 朕说完了,该你了 茹瑺对天一笑,上前喊道:“再现汉唐荣耀,若无我等名字,岂不少了几分颜色?百年在世,当立功业于不朽!” 解缙看着豪情万丈的茹瑺与徐辉祖,不由暗暗点头。 开明之主,正是盛世之基! 文臣去追求自己渴望的风华时代,一展报国之志,留名青史。 解缙用力地握着拳头,看着远方灯火,傲然道:“我欲借取清风星辰三万斛,随天直至苍穹处。不畏寒风烟云障,留名青史千秋墓。” 坤宁宫,家宴正酣。 朱允炆哈哈一笑,示意马恩慧倒酒,说道:“四叔好酒,明日朕命人送一些至燕王府便是。只不过四叔可要小心啊。” 朱棣疑惑地问道。 徐仪华起身,想要接过马恩慧手中的酒壶,却被马恩慧笑着婉拒。 朱棣与徐仪华都感觉到了今日家宴特殊,如此家宴,竟无一宫女、太监伺候,只有马恩慧在亲自张罗,甚至连尚膳监的菜送到了,也是马恩慧亲自至门口去接。 朱棣端起酒杯,有些动容地说道:“皇上,臣有罪,当再罚一杯……” 话出,马恩慧与徐仪华顿时笑了出来。 “什么?” 皇上下厨,皇后加酒,如此荣恩,可谓是冠绝大明。 朱棣惭愧不已。 朱棣听闻,冷汗直冒。 “几位叔叔手握重兵,坐镇边疆,若稍有异心,便可千里南下,将朕赶下台去。朕毕竟不是太祖,擅兵事,有雄才,一旦叔叔们率兵南下,朕退位是小,大明混战,分崩离析是大啊。” 朱棣、徐仪华、马恩慧安静地听着朱允炆的诉话,朱棣内心深处,更是不时掀起波涛。 “如何能因朕之担忧,便擅行破家损国失民心之举!于是,朕便笃定,纵四叔有异心,朕也要将四叔拉回来!朕能为大明隐忍,难道四叔不可为大明千秋容朕?!” 皇上大度至此,作为臣下的自己,却屡屡违逆。 朱允炆举杯,一饮而尽,再言道:“后来,便有了朕与四叔的‘势局’对弈。无论是调四叔回京师,还是布局北平,亦或是拉拢姚广孝,新军之策入北平,都只是朕的‘势’,希望四叔可以看清局势,幡然醒悟,迷途知返。” “至此,朕依旧不想放弃四叔,所以才有了平安抓走张玉、朱能,意在给四叔一个警告,并火速派遣刚刚臣服于朕的姚广孝,你的心腹道衍,前往北平作朕最后的说客!” “朕很欣慰,四叔可以悬崖勒马,你我不至刀兵相向,民不至逃亡奔离,军不至自相残杀,大明不至烽烟漫天!朕,真的很欣慰!来,四叔,朕敬你!” 帝王心,如海难测。 这份心,比无数恩赐,无数嘉赏来得更为感人,更为入心。 朱允炆起身,将朱棣搀扶起来,带着几分醉意说道:“四叔,你没明白,今日没有帝王,只有叔侄家人,你我坦诚相待,诉说清楚,心中再无芥蒂,你依旧是朕最器重的王叔,是大明不可撼动的战神!来,朕说完了,该你了!” 朕需要你,大明也需要你!仁品性,却无开疆拓土、征伐天下的雄才大略。 朱棣隐藏了自己的野心,情愿在朱标之下,做一个看守国门的藩王。 可谁知道,朱标去了一趟回来,也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身体虚弱,一场风寒下来,人就没了。 朱棣虽然心疼大哥走得早,哭了几嗓子,可满含泪水的目光里,始终闪烁着龙椅的影子。 太子朱标走了,大明帝国的合法继承人没了。 朱元璋抬头一看,还有二十多个儿子,那就挨个看吧。 从嫡子的身份来看,除了走了的朱标之外,便只剩下次子秦王朱樉、三子晋王朱棡、五子周定王朱橚了。 只可惜这位仁兄进入了青春叛逆期,老子说话不管用,朱元璋让他照顾关内百姓,休养生息,他偏不要,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可对于秦王朱樉就不一样了,亲王嘛,有兵、有权,又无人节制,今天买卖金银,杀几个百姓,明天抓一些孕妇、幼女,阉割几个男童。 朱元璋给朱樉的评语是:“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对于这样的人,朱元璋没办法选为帝国继承人,当个秦王都这样了,如果当皇上,大明还不“二世而亡?”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老五也不太合适啊。那夹在中间的老四朱棣,虽然不是嫡子,但却是长子里面相对有出息的,而且像自己,有大才。 三个月,漫长的三个月里,朱元璋一直举棋不定,观望着每个可能的选项。 史书也不可能记下朱元璋的矛盾与痛苦,朱棣在机会的路口,等待了三个月,然后被朱元璋一脚踢了出去。 朱元璋用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关闭了朱棣最后的希望之门,也开启了杀戮之路,将一干武勋,全部杀掉,给自己的孙子铺路。 朱允熥才是朱标的太子妃常氏之子,只可惜常氏月子还没坐完,便去世了。而朱允炆的生母吕氏,是在常氏去死后才被扶为太子妃,如此,朱允炆才有了嫡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