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11章 南京城里起暗流
腊月里的寒风。
终究是再也吹不进万寿宫的内殿。
同样的。
皇帝在那巍峨的宫殿里,与执掌京营十万大军的镇远侯顾寰又说了些什么具体的违背大明祖宗成法的事情,外面的人同样不知道。
只是当估摸着有一个时辰后。
顾寰从殿内走出时,脸色无比的凝重。
但这份凝重中,却不见愁容和忧虑。
京营参将郭玉创守在宫门外,看着总督脸色凝重的自殿内走出,立马压着脚步上前。
“太保!”
这是嘉靖四十一年三月的时候,皇帝加授给顾寰太子太保的官衔。
顾寰嗯了声,停下脚步看向如今一直领兵戍守西苑的京营参将。
郭玉创回头看了眼万寿宫大殿,而后小声道:“听说严宾客开年后就要南下了?”
顾寰目光微微眯起。
他倒是有些始料未及,郭玉创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开年元宵之后,严宾客便要启程南下。”
顾寰回了一句,眼神审视着戍卫在万寿宫外的这些来自京营的官兵。
郭玉创脸上表情变化了一下,而后满是期待的压着声音道:“太保,这一次严宾客南下,朝中是不是也会有些更改啊?”
顾寰立马侧目斜觎向郭玉创,哼哼了两声:“是觉得在西苑待的烦闷了?若是如此,我与皇上奏议,将你调回大营。”
郭玉创立马缩着脑袋退后一步,连连摇头摆手:“我就是问问,您可别当真。”
前些年,京营一直荒废。
还是顾寰从总督漕运的位子上退下来,接手京营之后,才让京营慢慢有了些改色。
但同样的。
顾寰在京营练兵那也是下狠手的。
真要是自己现在再回京营,只怕就要面临这位太子太保的专门操练了。
顾寰面露笑容的哼哼了两下。
而后他才轻声开口。
“老实待在西苑,皇上无恙,便是你最大的功劳。”
说完。
顾寰已经往前走出几步,又说道:“元宵后严宾客南下,锦衣卫那边会派人随差,京营这边也会派一队人护卫,就从你这边抽一个总旗出来,再从京营补足。”
听到这话。
郭玉创立马眼角一跳,赶忙走上前凑到了顾寰身边。
他脸上带着不可思议:“太保……您意思是……”
顾寰却只是淡淡解释道:“严宾客身份贵重,责任重大,关系社稷,锦衣卫派人乃是为其当差做事,咱们京营只有一条命令。”
郭玉创立马双眼锋芒显露:“誓死护卫严宾客安危!”
顾寰面露赏识,点点头:“明白就好。”
郭玉创立马拍着胸膛保证:“太保放心,标下今天就将人挑出来,到时候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咱们弟兄也会保住严宾客不出事!”
对于郭玉创的保证,顾寰并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皇帝要做些违背祖宗成法的事情,京营自然是首当其冲,一切以皇帝的意志为先。
很显然。
皇帝对严绍庭格外看重。
让郭玉创麾下如今这三千被称之为天子近军的人去贴身保护,也算是给南边的那些人一个讯号。
至少当严绍庭去了南京,真要是发生不可解决的矛盾时,那些人也能投鼠忌器心中多一分忌惮。
随着皇帝开始落子布局,顾寰这位京营总督也开始做出相应措施。
严绍庭升任东南六省总理的事情,也在飞快的传递到江南。
和冰封雪染的北方不同。
即便是如今这等寒冬腊月,可只要过了秦岭淮河,再跨过长江。
江南的冬日,只不过是无垠的碧绿里多了片片雪白而已。
无人的山岭,茂密的山林里积存着腊月里飘雪。可若是往外扩散,山林渐渐变得悉数,树木被百姓们砍伐切割,化作冬日里的炭火,地面上积雪的痕迹也就变得越发的少。
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除了积水潭结着冰,便很少能看到冬日的模样了。
自七千年前,便开始有人类活动痕迹的钟山脚下。
坐落着一座六朝王都、千年城池、天下文枢所在的石头城。
在这个冬日里。
却显得格外的火热。
作为帝国开国之初的国都,二百年的陪都。
南京城有着属于自己的荣耀。
同样,也拥有着属于自己的运转模式。
大明在长江以来的统治,几乎全部都要依托南京城里的六部五寺以及留守司守备勋臣、镇守太监。
更不要说,南京兵部及留守司守备勋臣执掌江南数十卫所、数十万大军。
另有南京吏部对江南各省府官员考功,工部执掌江南一切工程营造。
而在所有的官府衙门里。
尤以南京户部最为权重。
除了众所周知的南京户部掌管江南钱粮财税征收事宜,还另外掌握漕运及天下盐引堪合,以及明面看着并不重要却又干系国本的黄册管理事宜。
因此。
哪怕是民间常说,官至南京,形同发配。
可在朝廷内部官员群体看来,南京不过是一个过渡和暂时蛰伏的地方而已。
尤其是在这些年朝廷越来越重视财税问题的时候,执掌江南财税重地的南京城也就越来越重要。
高燿是户部尚书不假。
可真要是南京户部尚书开口,将江南夏秋两税及漕运、盐务停摆几日,那么高燿就得头疼的睡不着觉。
正因为南京城比之旁人所见更为重要。
所以南京城里的人们,对于朝堂内外的动向和消息也格外的敏感。
这几日。
城外龙湾码头不断的有官船、商船自北方而来。
虽然这个时候运河已经停运,但若想走还是能走得通。
更何况,还有官道驿路可以供人们选择。
北京城里的消息,便是如此进到了南京城里。
南京镇守衙门。
就坐落在皇城西南角,与原南京东厂、西厂并列。
几名身着内侍太监服饰的宫人,低着头小步快频的自西安门到了守备府衙门,将身上的蓑衣脱下,小内侍们这才进到衙门里。
衙门里。
无烟的香炭在紫铜火炉里燃烧着。
一名身着红袍的太监,正侧靠在圈椅里,手掌轻拍着扶手,目光斜觎向正在眼前穿着罗裙轻纱,漫舞轻歌的戏子。
几名乐班的人,则是藏在一旁的偏室里。
让人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
全了一个雅字。
几名小内侍到了回廊下便停住脚步,由其中一人轻步走进屋中。
绕过起舞唱曲的戏子。
小内侍到了那红袍太监身边,躬着腰脸上带着谄媚的讨好笑容。
“干爹,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