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在刚刚清洗干净的青石板上,浩浩荡荡地去往偏殿。远处,沈俱怀隐在皇宫一处飞檐后,亲眼目睹统领百官的皇后,以及被押解下场的德妃和四皇子。思索片刻,转身离去。危机解除,她不该也不能再留在东京。沈俱怀这个人,不必再重现于世了。她几经周转,确认无人跟踪后,转进城南一处偏僻的院落,换下了满身血污甲胄和内杉。此时,城中不少士兵开始换防,皇城也好,城门也罢,都守满了侍卫,这一切似乎并未结束。沈俱怀带着斗笠,脸上简单地涂抹了桐油,沾了胡须,那面具既然已经被人认出,便不能再用。城中百姓似乎收到了讯息,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出门采买,虽不及平时热闹,却也不至于死气沉沉。一路遇到了好几批兵马,沈俱怀面露疑惑,只得更加小心戒备。远远看到城门,却发现大门依旧紧闭,城门上还配了弓弩手。难道还有同伙?第64章夜幕降临大臣毕恭毕敬地跪在殿前,未有一人离开。殿内灯火通明,太医院的太医全来了,诊脉、针灸、写方子、熬药。热闹非凡。可萧允祯的面色依旧惨白,此刻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呼吸微弱到不见起伏,让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皇后静默地站在一旁,脸上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只目光冷冷地看着萧允祯的脸,嘴唇微微抿紧。院正的话依旧回响在耳畔。今晚非常关键……而院正未说出口的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今晚若是熬过去,那么按照皇帝的底子,也能养回来七七八八,若是熬不过去,大梁的天就要变了。而眼下唯一能下令主宰这一切的,只有站在殿内的皇后。黄忠不知所踪,此刻在皇帝身旁伺候的,是皇后新指派的小太监,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表情却出奇地冷静,不见丝毫慌乱,有条不紊地配合太医伺候皇帝。皇后的胳膊白日里受了伤,在安乐府上包扎了,但毕竟时限不长,加上她顾不得仔细照料,此刻已有血迹渗出。章院正和一众太医准备和皇后告辞,便瞥到了皇后的衣袖,赶紧出声提醒,将上好的金疮药和止痛药一并留下,让两位医女为皇后重新包扎。绷带解开,内里的布料已和皮肉有些粘连,医女连连告罪,生怕扯痛了皇后。可她竟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全程面无表情地看着医女换下带些的绷带,鲜血淋漓的伤口重新被金疮药覆盖,而后又是一层层的绷带,小心地缠绕包裹。她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医女退下,而后缓缓起身,绕过屏风,从容走出大殿。殿门打开的瞬间,百官齐齐抬头,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眼里大多已有血丝,可抬头的瞬间,更多的是期许。“回吧,陛下需要静养。”皇后的声音悠悠响起,她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人能从她脸上分辨出殿内的情形,有几个胆大的悄悄抬眼瞄向殿内,但被那巨大的屏风挡住了。“皇后娘娘……”顾丞相颤抖着声音,看向皇后,欲言又止。她慢慢转身,并未因顾丞相的称呼而停顿,只简短地复述了一句,“回吧。”大臣们面面相觑,直至顾丞相和一众一品大臣纷纷起身,这才陆陆续续起身,沐浴星光,向宫外走去。公主府安乐昏睡了近两个时辰。皇后一走,府内上下的壮丁都围在内院外。府卫被安乐尽数调走,连同暗卫也一并调走了,眼下府里的防御可谓是不堪一击,只能靠人数稍稍占据些优势。众人皆紧张地防备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又从天而降了。安乐缓缓睁开双眼,极度疲惫的身体让她没能做上一个好梦,只陷入了沉沉的昏睡。醒来感觉精神了许多,也许是心中的一桩大事了结,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味。她不敢转头,就这么等了几息,却不见有人上前,心中小小的期许被压了下去。她微微转头,房间内只有春桃守着,听见她的动静,忙放下手里的物件,大跨步奔到床边。见她要起身,忙小心将她扶起,待人靠稳后,又忙去倒了一盏温热的茶汤让安乐润一润嗓。此时夏荷轻轻推门而入,她端着汤药,踏入屋内,看到安乐靠坐在床头,眼睛一亮,脸上一阵欣喜,似乎怕安乐受风寒,赶紧回身将门关好。安乐急切抬头,透过缓缓收紧的门缝望向外头,搜寻着什么,少许便收回了目光,脸色沉静地盯着被子上的刺绣,不发一言。夏荷和春桃对了个眼色,她将汤药小心吹凉,伺候安乐用下,斟酌了片刻后,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启禀公主,那掌柜的说,送您来的那位戴面具的公子,正是在他店里遗落耳饰的人。”夏荷边说边小心地观察安乐的表情。安乐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并未对夏荷的话做出反应,她面无表情地端起药碗,仿佛没有味觉一般,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问道,“什么时辰了?”“戌时了”春桃不解道。夏荷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药碗,退到了一边。安乐脸上恢复了少许血色,精神气也比白日里更足了一些,她靠在床上静静地待了片刻,便起身下床了,仍由春桃伺候更衣。夏荷还打算去准备些吃食,忙碌了一天又没怎么用膳,想必胃里已然空空如也了。却被安乐叫住了,“不必了,吩咐下去将府内的一应丧仪撤了吧,备一辆马车,本宫要马上出府。”“是!”她以为一觉醒来,方才那真切被自己拥住的人,会守在床边等自己醒来,不曾想,竟是一场空。她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里很是烦闷,就连以往总会觉得苦涩的汤药也没了滋味。马车在铺满青石板的大街上前进。以往毫无所觉,今日却觉得异常颠簸,像是要将她的烦心事通通甩出去,晃得头昏,更晃得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很是难受。突然车子被叫停,只听得车厢中一阵干呕,而后是漱口的声音,在之后便看到春桃将一个痰盂端了出来,下车跟在车驾旁,对车夫道,“走吧,慢一些。”安乐半倚在车厢上,脸上看不真切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寒意。疲惫和委屈顷刻间裹挟着她所有情绪,可她知道眼下还不是松懈的时候。马车缓缓驶入夜色。而夜幕中,城内一处黝黑的街角,有一人身着夜行衣,正飞檐走壁,极快地靠近离西城门附近的码头。此人正是沈俱怀。她半边身子隐在屋檐后,一双锐利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炯炯有神,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码头和周围的一切动静。此处正是她初次入城走的水路,眼下城门依然紧闭,想要出城只能走水路。待巡逻的官兵渐渐远去,她轻声跳下屋檐,警惕地巡视四周,而后悄无声息地靠近河岸,将脸上的面巾扯去,深吸一口气,缓缓潜入水中。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像城外游去。她必须在城门口附近换气,而后潜入水底,穿过栅栏才能顺利出城。这路线并不复杂,唯一考验的就是水性,准确来说是憋气的功力。她虽然没有那么好的水性,但只要能在城门口换气,出城门没什么问题。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应该漆黑的河岸,竟渐渐亮起了火把,将整个夜幕照亮。从水下看上去,岸上的人清晰可见。沈俱怀顾不上惊讶,连忙往水深处游去,试图隐藏踪迹。肺腑中的氧气快消耗殆尽,她只觉得胸口似乎就要炸开,想要探出水面的念头疯狂在脑中转动。但是,她知道眼下不能贸然浮出水面,此刻若是暴露,原本不是她的罪名,也能顺理成章的按在她头上。她用尽全力往回游,只要避开火把和官兵,她就能探出水面透气,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尽管觉得整个人就要窒息而亡,她还是死命在游。此时一只小船,竟不知何时划到了她附近。她顾不得许多,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船底游去,轻触船底,缓慢游到船尾,借着船尾和水面的间隙,努力平静地喘息着,不让人察觉到动静。此时,城门口有粗犷的声音传来,这些官兵似乎在搜捕什么人,那声音渐渐靠近,火光也一并跟来。她连忙深吸一口气重新潜入水底,躲在船下。只听得那人催促船家赶紧回码头,城门今夜要抓捕重要犯人任何人不得靠近。而后那火光并未远去,竟将此处一并包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