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那是憎恨, 深入骨髓的憎恨。 无论是她上一世曾经爱过的那个少年,还是她这一世最好的那个朋友,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再也带不回他。 痛楚迟了一刻, 终于在丹田深处迸裂开来。 那些被强行压抑到冰面之下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尽数翻涌上来,不给她一丝一毫挣扎的机会,没顶而上。 白飞鸿在这一刻,终于不得不面对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妄念—— 她居然,一直想要带回他。 她不能承认。 更加愚蠢的是她心中所怀有的那个愿望。 问出为什么……然后呢? 然后…… 白飞鸿原本以为,她想要杀了他。 她想要把他带回来,想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她想要知道,她做些什么才能阻止他,才能阻止他变成她所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因为知道不可实现。不可实现的愿望不过只是妄念。这样的愿望只是想一想都会受人耻笑,所以不能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不要像一个为爱盲目的蠢女人,不要像一个软弱无力的傻女孩,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得不肯接受现实——所以,不可以有那种愿望。 所以她用恨扼杀了它,用杀意摁死了它,用责任、义务、担当以及其他一切外在的字眼把它埋住,牢牢压住,不见天日,不可告人。 ——我想要让你回来。 ——我希望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就像你曾经为我所做的那样。 但是这一刻,白飞鸿终于意识到这是绝无可能的。 在理解了那个“为什么”的一瞬间,白飞鸿也完全明白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 但是…… 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的手臂发出了刺耳的碎裂之声。更深的痛楚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中扩散开来。 与她突破无我之境前,差一点就溶解于其中的那一回相比,这一回来得更加凶险,也更加残酷。 白飞鸿却无视了这一切。 虽然还有一些摇晃,虽然每个动作都会让身上崩裂开更多的裂口,但她还是站了起来。 那边,掌门与殷风烈的交战也到了尾声。 献祭了自己一半骨血与大半修为,又经过了这样多年的衰老折磨,卓空群已经不再可能赢得过正当盛年的殷风烈——在他涅槃了那样多次之后,更加不可能。 ……也难怪他前世会在殷风烈重伤觉醒血脉之时,把他押下归墟作为祭品。 格拉,格拉。 ——必须阻止。 ——不想阻止。 ——你恨他。恨这个几乎杀害了你的父亲,一度毁灭了昆仑墟的男人。 ——我确实恨他,恨他这样对我,恨他明知道这一切对我有多么重要,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可是,却有更多的回忆,在她的眼前摇曳了。 是少年第一次对她微笑的样子,他是第一个对她那样好的人。 她的第一把剑是他为她选的,也是他第一个教会了她该怎么握剑。 是花非花同她插科打诨的模样,是他们一起在月夜里痛饮过的美酒。 那个时候,在雪盈川那位横暴的魔尊面前,也是他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身前。 白飞鸿握紧了剑,逼迫自己再度迈出了脚步。 对上殷风烈的眼睛时,她张了张口,说出的却是另一句话。 她痛恨自己的声音,痛恨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每一个音节,她痛恨这软弱的音调,痛恨自己这近乎示弱的姿态,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居然到这一刻还对他有所期待。 我必须像他对我那样冷酷地对待他。不应该同他说话,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 杀了他。 在我想起更多他的好之前——杀了他! 握住青女剑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在这一刻说出的话。 简直就是在哀求了。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