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鸿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已尽数被移到了长留之山门外。 ——长留之山是昆仑墟的第一道防线,历代掌门从未有过畏战之人。 不知为何,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心却依旧的平静,如同死水,如同深渊。 就像卓空群曾经无数次模糊预感到的那样,这个孩子,终究还是回来讨回这笔血债了。 他们妖族的爱恨都来得格外纯粹,不容一丝模糊。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向来如此。 活生生的,不容置疑的,要向他来讨还过往的血债了。 他说。 长留之山的重重山门紧闭之时, 白飞鸿背对着所有人,面无表情地拔出剑来。 “你打算干什么?” 她的喉头颤动了一下, 咽下涌到喉头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一日之内如此过量地使用回春诀,对已经改修无情道的她都太过了,更何况是道心不稳的现在。 ——花非花就是殷风烈。 然而, 白飞鸿将这一切都压了下去,没有让一丝一毫浮现在她的脸上。 “照顾好阿泽。”她对林宝婺说。 如此磅礴的灵力,令青女剑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细微的破碎声连绵响起,有如冰裂之声。 青女剑嗡鸣一声,似是应允。 剑气如虹,向着四面八方而去,以轰雷之势,轰然而落,生生将正袭向昆仑墟的妖族击毙于剑光之下! “是白师姐——” 在昆仑墟的弟子为之群情振奋,诸多妖族为之心惊胆寒之时,林宝婺却清楚地看到,有一行鲜血从白飞鸿的嘴角无声滑下,又被她不动声色地拭去了。 在道心动摇而又灵力折损的情况下,还使出那样一击,岂止是勉强,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白飞鸿闭了闭眼,在其他人看过来之前转过身去,向着长留之山封闭的殿门迈步,只留给众人一个坚定的背影。 “余下的就交给你了。” 林宝婺快步走到白飞鸿面前,试图让她冷静一点。 林宝婺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谢谢你,宝婺。” 白飞鸿再度迈步,与她擦身而过。 林宝婺听见她这样说。 滚滚硝烟之中,白飞鸿背对着所有人,再度在剑锋之上积聚起浑厚灵力。 无论旁人怎么说,怎么看,她都要进入大殿。 灵府之中传来不堪重负的悲鸣,白飞鸿却全然不顾,只是将灵力一次又一次地凝聚在手中。 即使没有看到那个过程,她也知道——上一世,掌门最终死在了殷风烈的手中。 她握紧了青女剑。不平静的心绪带起不平静的剑气,震得剑身阵阵嗡鸣。 手臂的经脉传来破碎的剧痛,血珠一滴一滴,争先恐后地沿着手腕滴落而下,白飞鸿却全然不顾,只是面无表情地又一次举起了青女剑。 …… 长留之山,大殿之内,已是一派废墟景象。 在短短的瞬息之间,一老一少已经交战了十几个来回。正殿已在他们的厮杀之中被破坏殆尽,他们一个是正道魁首,一个是新任妖皇,每一击都如同天灾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撕得粉碎。 卓空群站在沟壑的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殷风烈。 “你涅槃了几次?”他忽然问。 殷风烈正提着剑,对着掌门冷笑。更甚,“我居然还活着,一定让你失望了吧?” 卓空群微微阖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如铁一般的平静,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不像是在与一个故人也是一个死敌对话,而是在陈述与己无关的一个事实。 “你当老子愿意?”殷风烈冷笑,“如果不是为了归墟的方位,如果不是为了破这个该死的护山大阵——你以为我还会回到这里?” “是你袭击了闻人歌。”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昆仑六峰便是护山大阵的枢纽,六峰峰主肩负看护阵眼之责,所以你才会杀他。” 白飞鸿闯进大殿之时,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意识在这一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耳膜里充斥着轰鸣的血流声,白飞鸿几乎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感觉喉咙中充满了浓烈的血腥之气。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流血,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开口。 她只问了两个字。 猩红覆盖了她全部的视野,令白飞鸿一时也无法看清,殷风烈究竟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清晰到每一个字都能刺入她的骨髓,把她的血液也凝结成冰。 他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