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地, 那钟声乘着沁凉的晚风, 将悲伤的讯息递到了每个人的面前来。 “这是……” “这是雪山寺的丧钟。” 连晚风也似乎染上了血的颜色,萧瑟的霜意几乎要沁到人骨子里去,在体内带起空洞而苍凉的回响。 她在飞舟的船舷旁, 目送着那钟声远去。空空落落的手中只有寥落的寒意。 流水也放缓了自己的步伐,轻风也变得沉重,就连落日也黯淡了自己的光辉。大地不再呼吸, 虫豸不再嘈杂,无论是伟大的还是渺小的, 都在这一刻寂静下来。 圣人长逝, 天地同悲。 “是佛子……” “雪山寺佛子,殁了。” 雪山寺佛子,宗慧小和尚……死了? 无论是距离他们两人的相遇还是分离,都没有隔过多么漫长的时间。分别时小和尚脸上天真的笑脸,近得仿佛就在昨日,就在眼前。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以她所不知道的方式……溘然长逝。 “只有你一个的话,不会觉得没意思吗?要不然你也来修道吧,虽然修道好像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记得的不是“雪山寺佛子”,而是一个总是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小和尚,他的法号是宗慧,他曾经同她一起应对过阴魔,也曾经撑着病体也想同他们一起前往尸骨林。她还记得他的个子很小,坐到为大人准备的椅子上时总是吃力得有点可爱,他的坐姿也是规规矩矩的,双手总是乖巧地放在膝上。 可为什么…… 白飞鸿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眼泪,没有酸楚。她眨了眨眼睛,加重一下呼吸,也没有哪怕一点点滞涩的感觉。 她·完·全·不·觉·得·悲·伤。 白飞鸿呆呆地想。 不,或许在更早之前,异变就已经发生了。只是那改变来得太过和缓,太过安静,她又只顾着向前迈进,从不回头看一眼过去的时间……所以才一直都没有觉察到罢了。 白飞鸿扪着脸,微微出神起来。 如果是过去的自己,在听到像宗慧小法师这样年纪的小孩子突然夭亡之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感到悲伤。可是现在的自己,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听着晚风穿过她的胸膛,留下空空洞洞的回响。 当她看着陆迟明却不会感到愤怒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改变了吧。 ——那你还真是……不该去修无情道。 ——你一定会后悔。 她的心中只余下无边无际的死寂。 白飞鸿想,漠然地想。 ——我不会后悔。 留在白飞鸿眼前的,只有近乎荒芜的宁静。 如果可以为他哭一场就好了。 可以的话,她想为那个孩子哭一场。 ——“如果不是你不开心,你也不会觉得鱼儿不开心。” 可惜的是,如今她的心中,已经不再有这样的感情了。 就像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花非花倚靠着船舷,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说的也是。” 她再度仰起头来,凝望着血一样的天空。 她的手垂下来,扣住了腰侧的青女剑。 那才是她必须做、也想要做的事。 无情道的第二境界——无念之境。 在几乎所有的感情都冰封在了湖水之下的时候,只有这份杀意,这份憎恨,依然在她的心中燃烧。。 “所以我都说了……” “你根本不适合修无情道啊。” …… 昆仑墟,长留之山。 卓空群听闻那一道道昭示着死亡的丧钟,神色中难得显出了一点茫然来。 雪山寺奏响丧钟,乃是为了昭告天下之人,佛子已然长逝。然而卓空群乃是一山二阁中的昆仑墟的掌门,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的正道魁首。对于他,雪山寺难免也要更郑重一些。 “其他的人也已经将消息通知到了蜀山剑阁与琅嬛书阁。”老僧徐徐张开眼来,目中迸射出锐利无匹的精光来,“杀害我寺佛子的,乃是新任魔尊——陆迟明。” “陆迟明?”他默默地咀嚼了一番这个名字,面上渐渐露出一抹苦笑来,“果然是他。” “的确如此。”掌门轻轻颔首,并无异议,“贵寺一向潜居山野,潜心修炼,不曾谋求一分尘世名利。佛子高风亮节,慈悲为怀,我心中也一向十分敬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