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迟明却依然是安静的。 他看着她。深深地，深深地。那双青莲花瓣一般的眼目中，只倒映出她一个人的面影。 “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清楚。”逼视他的目光也是冷的，带着难以言喻的锋锐之意，“什么叫你已经厌倦了？你到底想结束什么？” 不知为何，这样的目光，几乎和前世重叠在了一切。 白飞鸿被他这样看着，只觉得灵府也隐隐痛了起来。她不得不咬紧牙关，这才压下了几乎蔓延到脊髓深处的寒意来。 “你说……自白帝起？”白飞鸿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寒意，“白帝不是飞升上界了吗？” “那不是飞升，而是兵解。”陆迟明的目光落在她身后，与昆仑墟的掌门对上了视线，“希夷没有告诉你吗？一万年前，白帝少昊于归墟兵解。自此之后，空桑、灵山与少海结为同盟，共同守卫东海，白帝后裔会选最为杰出之人，献祭给归墟，换得长盛永昌。” “上一代选定的是我的父亲，这一代选定的是我。这个继承仪式，也是我父亲的献祭仪式。” 哑口无言。 白飞鸿无法理解自己听到的东西，也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自出生之时就被选为祭品，在继承空桑之时就会永远失去自己的父亲……这个男人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还能带着这样的微笑？ “……” 没错，她是想要杀了他，就算会与云梦泽决裂，就算会让所有人失望，她也一定会杀了他。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到底—— “——你简直就是疯了。” 她看着这个男人，仿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 “你杀害你的父母，是为了献祭？”他的嗓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威压，“不可能，献祭只需陆珲一人便已足够，不需要杀死云氏，更不必对你的弟弟痛下杀手。更何况，仪式并不在这里，你在此根本无法完成献祭，不是吗？” “我说了，我想结束这一切。”他轻声道，“我知道，家父特意请您来此，是为了修复被破坏的大阵。但是，那没有意义。” 最后五个字落地的刹那，漆黑的魔炎，骤然冲天而起！ “这个魔息、该不会是——” 人群骚乱起来，白飞鸿苍白着脸，驱动起灵气抵御着这骇人的魔息。过于浓烈的魔气化作了如有实质的烈焰，灼灼烈烈，压迫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有如青莲花瓣一般的眼目缓缓合拢了。 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眸已化作血一般的朱红。 白飞鸿听见了自己血流凝结的声音。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但眼前这凌驾于一切的魔息，似乎已经做出了回答。 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美人一笑，倾城之祸。 如今，这个美人以一种无比婉约柔媚的姿态，在陆迟明的脚边跪了下来，如同偎依，又如同索取一个拥抱一般，她仰望着这个男人。 而在他们的身后，大殿的入口之处，也出现了一个人。 四魔之首的“烦恼魔”，叛出兜率寺的大罗汉，大悲和尚。 “恭迎魔尊。”他微笑道，深深地向陆迟明低下头去。 那是烦恼魔大悲和尚昔年自雪山寺盗来的秘宝——空山印的效果。 数也数不清的魔修一一出现，向着这凌驾于众人之上的魔息，向着强大的新任魔尊，叩首臣服。 而陆迟明就在魔炎的中央，静静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无悲无喜。 那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她所用的是雪盈川的剑意, 那是一种蛮不讲理的强大, 瞬息之间便可挥出上百剑。便是陆迟明的一梦，也难以比拟这一剑的迅疾。 ——这柄剑, 不是纯 作为剑修，陆迟明从来都只有一柄佩剑——那便是纯钧。 这柄剑, 绝对不是纯钧剑！ 她的决定非常明智。 白飞鸿扣紧青女剑, 死死盯住陆迟明手里的剑。 一定要说的话，那柄剑上的灵力给她的感觉，大概是“纯粹”。 白飞鸿抬起另一只手，却不是抚向自己的咽喉，而是按住了还在颤抖的手。 她便感觉自己寄宿在青女剑上的灵力尽数被那柄剑夺走了。 白飞鸿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陆迟明。 这柄剑不会是纯钧，绝不可能是纯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