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出生之前，母亲便已经死去了。在那之后遇到的人，也都不会想到要给死魔起一个名字。 “那种事，无所谓吧？” “名字是很重要的。”林长风语气依然温和，却并不退让。 “好吧。”她的语气百无聊赖，眼睛却一直看着林长风，“那你给我起个名字好了。” 最后，他为她起了一个充满祝福，带着爱意的好名字。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名字。 闲下来的时候，林长风也会抚琴。 更何况，他弹琴的时候，死魔总是会来听。比起让她出去游荡，再带着不知是谁的血回来，他更愿意坐在这里，为她抚琴，同她说些闲话。 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安静而又乖巧的孩子。 林长风所持之琴，乃是名琴焦尾。他曾经指着琴尾的焦痕，同死魔讲述这张名琴的种种传说。 死魔不懂音律，不知是非。但是，她很清楚两件事。 她想呆在他的身边，多呆一会儿，再多呆一会儿。 她睡觉的样子总是过于安静了。 他的手指落在那些交错纵横的伤口上，轻轻地抚摸着。 可惜，没有如果。 所谓的“无可救药”，不只是精神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本质。 她生来不需要饮食，不需要修炼，她就是死，死就是她。 他甚至无法对她说，不要杀人。 不杀人，死魔便无法存在。 死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 死魔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个错误。 生者的世界亦容不下死的存在。 林长风的手指落在死魔的脖颈上，缓缓地摩挲。 他想。 可以的话，他想带她逃走。离开尸骨林，也离开琅嬛书阁，随便逃到哪个地方，隐姓埋名，就好像他不是琅嬛书阁的大弟子，她也不是四魔之一的女魔头。 “……” 那只是……一个无法实现的白日梦。 只要死魔活着，她的死气便会源源不绝地侵蚀着这方生者世界。 没有如果，也不会有如果。 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 “唔……”似乎是被他的动作弄醒了吧，死魔揉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不弹了吗？” 林长风看着她，微微地笑了。 “你也睡着了吗？”死魔问他。 死魔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来，把他拉下来，摁着他的脑袋，压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孩子总是善于模仿，她先前困了就会趴在他的大腿上或者肚子上睡觉，现在大概是觉得他也和自己一样。纤细又苍白的手指伸出来，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拨开他的头发，在他的脸颊上来回画圈，又戳又点，与其说是在哄他睡觉，不如说只是自己想玩罢了。 他拉过死魔的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嗯。” 他多想看她一直这样笑下去。 所以才说是白日梦。 〈十八〉 林长风不动声色地将染血的手帕折好，收入芥子之中。 他就是医修，自然很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原本还能支撑更久。但先前那次重伤，令他元气大伤。虽然保住了命，但内里已经差不多被掏空了，自然无法再像过去那般，抵御此地无孔不入的死气。 “来弹琴吧。”她仰着脸看他，“我想吃糖。” “好。”他说。 死魔偎依在他怀里，乖巧地听着，手里捧着他给的糖块，一小块一小块抿在嘴里，珍惜而又仔细地吃着。 弹到一处指法复杂的旋律时，林长风的手指忽然颤了颤，错了一个音 余音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林长风却久久没有拨弄琴弦，奏起下一段旋律。 很快，他就要无法抚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