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到了那么可爱的话,她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就算那边可能是一个陷阱,她也一头扎了进去。 毕竟,自从雪盈川被杀之后,死魔无论如何都要杀死的人,只剩下一个阴魔而已。 而后,她在那里看到了死魔的“理由”。 那时,她脑中只有这两个字。 难怪死魔会用传音符联系她过来。 这一切的理由,从她在死魔的行宫里,看到在死魔和天魔打斗之时被死魔弄得破破烂烂的男人时,她就明白了。 和四魔中的其他人不同,阴魔一直关注着修真界的动向,她素来是个极惜命的女人——无论如何,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享受生活——她搜集了无数人的情报,大大小小的宗门间的恩怨情仇,每个门派之中又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好手,她俱是记得清清楚楚,分门别类贮藏在脑子里。 难怪。 难怪从很久以前起,就一心想要杀了她的死魔,居然会像孩子一样向她求助。 因为,他要是这样就死了,未免也太无趣了。 所以,明明刚受了重伤,被陆迟明破了十二重化身,正是需要好生修养不能妄动真气的时候,阴魔还是拿出了一甲子的功力,又以平生最大的耐心和细致,仔仔细细地缝补好了那个男人。 她修好了他。 死魔没有看她,她还在看那些牡丹花。 黑沉沉的眼眸如同深渊,目之所及之处,唯有破灭的风景。 “对了,你不给她吗?” “明明都准备好了,不给她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烦恼魔微微颔首,从芥子中取出了一样东西,唤了一声死魔。 死魔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黑得近乎空洞的大眼睛里,没有映出他们任何一人的面庞。 死魔的目光落在那白花之上。 或许是白花映入眼瞳所带来的错觉,死魔的眼睛仿佛也微微亮了起来。 “她的名字是‘独占春’。”他同她说,如同寻常人家的老祖父在教导自己疼爱的孙女,“我在盆中布下了回春诀的术式,只要你好生照管她,她便永远也不会凋谢。” “万物有灵,草木国土悉皆成佛,你既然得了她,便不可损伤,亦要珍惜,你可能做到?” 她素来是不爱说话的,抱着这一盆独占春也不言语,孩子一样全情沉入进去,待大悲和尚又拍了拍她的头,才不大高兴地拨开了他的手,胡乱点了点头。 烦恼魔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面上却还是笑着的,见死魔转身要朝外走,他便也从善如流地让开了身,看着那道漆黑的影子骤然冲上天际,消失在浓墨一般的阴云之中。 阴魔与死魔不同,她是灵山的大巫,自幼便经受着极为严格的法术教育,自然看得出那盆景中的玄妙之处。她眯起眼来,看向大悲和尚,唇边勾起微妙的笑意来。 最后四个字,阴魔说得又柔又轻,合着她的笑,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独占春……倒是好名字。” “真是巧合到了,简直让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什么巧合?” “没有什么。”阴魔笑着含混过去,“只是觉得这盆花格外适合她就是了。” 阴魔想,笑着想。 正如死与夜素来是一对兄弟,死与冬也是一对亲不可分的姐妹。 可那个男人却出现了。 可惜的是——不,值得高兴的是,那个男人并不是不会凋谢的花。 待到失去那段春光之后——死魔,会变成什么样呢? 浓云结成了块, 黑压压的压在人的头顶,暴雨带来的沉重水汽被逐渐上升的气温一蒸,空气变得潮湿而滞闷, 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这里已有许多年没有人进入过, 没有苔藓, 没有虫豸, 没有腐土。这片森林已经有不知多少年不曾萌发过一片新叶,那些旧日的枝叶也不曾腐烂, 只是随着时间枯干、破碎, 化作微尘与砂砾, 被雨水一冲便与泥土混做一团,越发泥泞得能绊住人脚,令他们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那次也是这样。 白飞鸿想, 若不是那样,最后那条道路也不会显得那样长。 他的脊背永远是挺拔的, 像是俊朗的青山,仿佛什么也不能让他动摇,什么也无法让他弯折。 她曾经以为那个后背是可以托付的。 或许那一刻所感到的安心并不是错觉——时至今日,她也不认为那一刻是某种错觉。 她想。 若说她有什么错,便是将那一刻当成了永恒。 她不再缀在队伍的末端,也不用再遥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 原本只是极为细微的动摇。白飞鸿却在这一刻,听见了冰裂的声音。 那冻结已久的冰湖,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而后,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冰封的湖面骤然破碎开来—— 视野中的一切都放慢了脚步,落入耳中的呼吸声也变得极为缓慢,此时此刻,白飞鸿甚至可以看得到风的轨迹,乃至每个人灵力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