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毫无笑意的眼睛转向凶手的方向。 “陆迟明。”他念出来人的名字,又呕出一口血来,面上的笑容却拉大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谁能想得到——就在一天前, 你还是当世剑仙,正道魁首?” 在那浓得让人喘不上气的魔息之后,那双血红的眼睛,正在平静地注视着他。 有的只是如死水一般的平静。 “你杀了多少人?一城?一国?一洲?还是说——你将整个东海都屠尽了?” 他在试图激怒陆迟明。 因为他就是无法忍受那种眼神。 然而,陆迟明身上,却不曾有那种感觉。 便是在听到雪盈川谈及自己的罪证之时,他也是平静的。既不像那些本就嗜血嗜杀之徒为自己的“功绩”而自满,也不像那些自诩正道的人为自己的“罪孽”而羞愧。 雪盈川又吐出一口血来,这一次里面不仅夹杂着血块,还有内脏的碎块。 雪盈川一生还不曾被逼迫到如此境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是为了那种理由入魔的吗?” 这世上再没有比一个人的剑意更能说明一个人的本性的东西了。 “太好笑了!老天,因为太荒诞了,我还特意又确认了一遍——居然真的会有人会做这么蠢的事啊!” 然而,他却依然大笑着,甚至因为笑得太过厉害,被涌进肺里的鲜血呛住,不由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笑着问他:“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感觉怎么样?” ——雪盈川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毫不容情,冷酷至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居然爱她——你居然还爱她!” 虽然很淡薄,但仍旧是一种情绪。 他想,一边笑一边想。 陆迟明来杀他,不是因为正义,也不是因为义愤,更不是对他怀有某种憎恨。 他来杀自己,甚至不是出于“他想要这么做”,而是“他应该这样做”。 他绝对无法忍受的,就是这个。 虽然不是冲着雪盈川,而是冲着某个已经死在他手中的女人——还是他亲手所杀的人。 雪盈川想。 又或者,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才必须亲手杀了她? 看着递到眼前的剑锋,雪盈川冷冷地笑,语调中带着浓烈的讽刺之意。 陆迟明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我最后问一句。” “你应该知道,你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吧?” 终于,陆迟明开口了。 嗤啦。 雪盈川的头颅滚落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仍旧带着恶毒的大笑。 陆迟明甩去剑上的血珠,不再看这具已死透的尸体一眼,转过身去。 她以一种无比婉约柔媚的姿态,在陆迟明的脚边跪了下来。如同偎依,又如同索取一个拥抱一般,她仰望着这个男人。 于此,如同魔域的惯例那般——旧日的魔尊死在了挑战者的手中,新的魔尊踏着他的尸体,坐上了染血的玉座。 无数的魔修跪拜在地,向那可怖的威压,也向那骇人的魔息。 众魔向他宣告忠诚。 陆迟明高坐在玉座之上,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陆迟明知道,他的目的已达成一大半。接下来,只要继续按照计划执行就好。 与此同时,陆迟明终于完完全全——失去了最后的立足之地。 若干年后。 起风了。至。于是他连忙吩咐小二,将灵酒烫起来,热汤也备好。 这不,灵酒尚且温着, 便已有客人上了门。 掌柜的见状,怕小二做事不妥帖, 亲自送了灵酒上桌, 这四人虽然要了灵酒,却没有一个人喝。直到酒冷了, 其中一名男子才将长剑搁在桌上, 为自己少少斟了一杯。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身边那中年男子也斟了一杯。那中年男子须发已然掺了银丝, 闻言举起酒杯囫囵吞了一杯酒,上好的佳酿也不见他尝出什么味道来, 一双浑浊的老眼只死死盯着身边的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