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盈川其人最为特殊的,不过是将人的恶意与疯狂贯彻到了极致。 “来啊!希夷!” 白飞鸿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目之所及的一切, 都是荒芜的白。看不到日头,但天色还是渐渐昏暗下来,眼看就要沉入灰白的暮色。 白飞鸿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只觉得很冷, 伤口也很痛。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某个人背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她忽然想了起来。 濒临死去, 身陷绝境。 那个人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血混着他的血,沿着那人的手臂不断往下流。滴落在雪地之中, 触目惊心的朱红。 按理来说,这个人想要自己一个人走都已经很吃力了。 他们是早已没有灵力了, 法器与符箓也在先前的交战中毁光了,只能凭借意志与体力硬撑。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她从不知道天会黑得这样快, 也不知道夜路竟然会这样长。 所以那时候,她贴在那个人的耳边,轻轻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说来好笑,那居然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你一个人的话……还能离开这……到时候再找人来救我吧……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作为医修,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在灵府都被洞穿的情况下,回春诀虽然能暂时保住她的性命,但若是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亡的到来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她还是希望,至少这个人可以从这个死地里逃出去。 对方却只是摇了摇头,把她往背上托了托,更大步地往前走。 那时,陆迟明这样对她说。 然后,就像是想要节省力气赶路一样,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背着她闷头往前走。 但陆迟明真的如他所说,一次也没有把她丢下来过。 …… …… 自己正在与一人对坐,手中各执着一枚棋子,面前是一方棋盘,只是棋局下得松松散散,显然两人都没有认真,只是随意打发些时间。 对了,是这个时候啊。 因为自己与陆迟明都受了重伤,现下正在不周之山养病。陆家大公子善棋,不时会来她这里,同她手谈几局。 在这幽静之中,陆迟明忽然开口了。 “是。” “我想学剑。”前世的自己这样说,“下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情时,我不想只是站在后面看着。” 明明根骨都废了,连灵气都没法好好运转,居然还想跟陆家大公子——那位剑道第一的天才学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无耻之尤。 “好。” 白飞鸿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干脆的答应,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了棋盘。 “什么?” 男子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出一声短促的单音,随后,他自失一般笑笑。 “落子无悔。”白飞鸿探出身去,将黑子落在棋盘上,将死了白子的大龙,“是我赢了。” 陆迟明温和地注视着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窗外的碧影映入他的眼中,似乎也将枝叶间的春丨色摇落在他的眼中。 …… 而后,是仲夏的山涧。波光粼粼,如揉碎了一把银箔,信手撒在了溪流之上。长剑破空之声,如同绵延不绝的涛声。在岸边回荡。 她剑术上第一个师傅是殷风烈。但少年人心性跳脱,对于如何教人也是一知半解,许多事情都做得不那么细致。 他做事总是极妥帖的,细致到出剑的角度、如何持剑才最趁手、怎样运用灵力才更适合她……都会不厌其烦一遍一遍为她纠正。 似乎是被这样的气氛所迷,白飞鸿恍惚着,忽然问出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先撤退。”陆迟明温和道,“撤离并不可耻,之后是要找师长来对付,还是去拜托其他门派的大能,亦或是勤学苦练以图后计,都只有你活着才能做到。” “那便让对方轻视你。”陆迟明平静道,“不要让对方觉察到你的真实意图,让他以为你害怕了,退缩了,在他松懈下 那双如青莲花一般的眼目垂下来,静静地凝视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只倒映出她一人的面影。 比光还要迅疾。 自匪夷所思的角度所刺出的,匪夷所思的一剑。 “就像这样。” “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你一定要把握住。” 白飞鸿也分辨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