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了不起！”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用灵力将傀儡蛊生生逼进灵府, 将它和自己一起贯穿。这份决心还真是了不得！” “我记得她是叫白飞鸿吧？她才几岁？十九？二十？这个年纪就能对自己心狠到这等地步，就算在魔修之中也不多见。”他的声音里藏着无尽的恶意, “你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我都开始羡慕了。” 希夷想。 最后一次抚摸她的脸庞之时, 希夷想，这样看她, 倒很像看一个孩子。 希夷将青女剑放回白飞鸿手中。而后，他缓缓站直身来，看向雪盈川。 雪盈川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桀骜之色，他看着希夷，手指轻扣着剑柄，目光中无数恶念正在蠢蠢欲动。 “为了追求极致的自我不惜堕入魔道，到头来，却连自我也失去了。”他淡淡道，“真可悲。” 雪盈川第一次失去了笑容。目光如刀一般落在希夷的脸上。 希夷的声音依然是淡漠的，他像是对雪盈川完全失去了兴趣一样，漠然地移开了视线，凝视着虚空之中不存在的某一点。 “你在说谁——没有自我？” 他只是深深地、冷冷地盯着希夷。 “在说你。” “世间万物都是相对的。你为了追求自在由我而踏入魔道，随心所欲，无所不为，但与此同时，一切于你都失去了意义。你抛弃一切，也失去一切。如今，你的内在早已空无一物，不管你做什么都无法让它再充盈起来——所以你才会像这样，在她身上寻求着毁灭。” 希夷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 雪盈川的心中空空如也，他的所作所为，明明完全以自我为中心，但若是深究起来，却只看得到无穷无尽的空虚。 无论投下什么都得不到回响。无论得到什么都很快就会厌倦。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白飞鸿的时候——看到她杀了他的可能之时——以一种近乎狂喜的迫切，推着她走到他为她选定的道路上去。 希夷平静地说出了雪盈川原本的打算。 没有对手，便为自己培养一个对手。 即使在当世的剑修之中，白飞鸿也称得上天赋卓绝。 “你想让她除了恨你、除了要杀你之外，再也想不到任何事。” 如果雪盈川的阴谋得逞，那事情一定会如他所愿。 希夷一直看着她，所以他很清楚——对白飞鸿来说，很难有比这更能摧毁她的方式了。 白飞鸿一向都是个过于有责任感的姑娘。在希夷看来，她甚至是有些过于温柔了。 让别人因她而死，这是白飞鸿最无法接受的事。 雪盈川想要将白飞鸿摧毁到那般地步，既是为了取乐，也是为了一场极致的对决。 而那场对决，必然会以一方的死亡作为结束。 希夷想。 明明一开始，是因为白飞鸿是他的徒弟，雪盈川才会想要折辱于她。他想在自己的面前凌辱他的弟子，看到自己因此愤怒的模样。 在看到白飞鸿的天赋的那一瞬间，他便在不知不觉中……将目的与手段颠倒过来。 希夷看着雪盈川，平静道。 须臾，他高高吊起嘴角，绽开一个毫无笑意的笑。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雪盈川入魔之前。 然后，他见到了。 于是，彼时尚且不偏不倚地行走在正道之上的雪盈川，就那样与他对上了视线。 某一次午夜梦回，雪盈川忽然意识到——那一次，是他被放过了。 所以那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知道雪盈川日后会变成什么，又会做些什么。 他只是高高在上地投下漠然的一瞥，随即便厌倦般移开了视线。 希夷的声音依旧是漠然的，但是，有什么地方与过去不同了。 尽管微渺，尽管只是零星的余烬……仍是一次燃烧。永远端坐于云端之上的仙人，第一次垂下眼来，将他放在了自己眼中。 “但这一次，我会为她杀了你。” “杀了 他说得并没有错。 而魔域之中，便是连这一点微薄的灵力也被污染了。 到了这种地步，疼痛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感受。 “对付你足够了。” “话很大啊。”雪盈川冷笑起来，铮然一声，利剑出鞘，“那你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天问君，希夷。” 汹涌澎湃的魔息如恶兽般猛然冲向希夷，携裹着浓浓的血腥气，狠狠咬向他全身要害。头颅、心脏、灵府……那剑气带着毫无保留的恶意，势要将希夷当场斩于剑下！ 剑风带动霜雪般的长发，在夜色中微微飘动，露出那双如月光般苍凉的眼眸。 琉璃般的满月高悬在苍蓝的夜幕之上，月华如水，自天穹倾泻而下，流入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