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颜从年幼时就在这吃人的世道中讨生活，在风月天中这个销骨艳窟中沉浮，艳名一度传遍了海内十洲。这名千帆历尽、阅人无数的老丨江湖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带着一抹难言的倦意。 那种倦意，似乎是从她的骨子里透出来的。 而在白飞鸿分神的时候，门内的对话依然在继续。 常晏晏笑着，话语里带出一点格外冰冷的意味。 林宝婺意味不明道：“也许，你根本就没有姓呢？” “怎么了？”她下意识握住了腰侧的小剑。 ——不净之物。 而门内, 林宝婺的逼问依然在继续。 林宝婺的声音向前逼近, 带着极为凌厉的质询。 常晏晏始终沉默着, 到了这一刻, 才终于冷笑了起来。 “只凭明商这点消息，当然说明不了什么。”林宝婺也笑了一声，“三圣教极为封闭, 许多消息都秘不外传。但是很不巧, 琅嬛书阁收集天下典籍，无论多么偏门的野史秘辛, 都能在琅嬛书阁找到。而我曾经在其中一本记录四海逸事的闲书中看到过这样一条记载。” “三圣教崇拜蝴蝶, 以蝶神为他们的大母神，所以，历代圣女都会在身上刺上一只红蝶。他们的圣女都是自幼培养, 用以纹身的药材也是特制的，无论水洗火烧都不会消退, 就算是把整片肉都削下去，红蝶也依然会在新生的血肉中再生。” “你若不是那魔教的小圣女，就让我看看你肩上有没有红蝶的纹身。” “那本书既然我能看到，也就代表其他人也能看到。昆仑墟见多识广的修士要多少就有多少，实在不行，我们就到太华峰的希夷长老面前去辩一辩，让那位洞察万物因果的大能来看一看你的来历！” “不放！除非你同我一起去见师长！” 白飞鸿终于听不下去了，她向前一步，正好赶上大门被两人撞开的瞬间，她抬起手来，正好将跌出门来的常晏晏扶了个正着。 白飞鸿将食盒从芥子中取出，缓缓搁在地上，难得感到了一丝尴尬。她的手依然扶着常晏晏的肩，目光却与林宝婺撞在了一处。 “不。”林宝婺却笑了，“你来得正是时候。” “正好让你看看，你千挑万选的好朋友，究竟是一个什么货色。” 希夷所制作的问心阶，叩问人心，质询本质的法器。既然能走过那问心阶，便至少能证明常晏晏的内心并无心魔。 白飞鸿怔了一怔。 在她肩上，小白龙依然发出低低的咆哮。 “晏晏？”她依然没有松开手，但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是三圣教的圣女吗？” 若不是亲眼目睹，任谁也想不到，那样的笑竟会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 “出身不好？你说得倒是轻松。”林宝婺的声音也沉了下去，“三圣教是苗疆的魔教，教义残酷，信徒疯狂，对周边正道子弟也祸害颇多，一手巫蛊之术更是害人无数。你若是三圣教的圣女，潜入昆仑墟究竟有什么阴谋！” 不管是白飞鸿还是林宝婺，都从来没有见过常晏晏这般失控而不得体的模样，两人不由得同时怔住了。那个始终笑容甜美，眼神怯弱的女孩一下子从她身上消失了，现在站在那里的人，目光阴冷，神色怨毒，连额心的观音痣也殷红得像是要沁出血来，透着一丝别样的狠煞。 她瞪着林宝婺，目眦欲裂，面上却泛出一丝诡异的讽笑来。 她猛地扯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半边肩膀来，在雪白的肌肤之上，一只赤红的蝴蝶如同要燃烧起来一般翩翩起舞。 常晏晏又向前一步，面上的冷笑更甚。她随手将衣襟拉上去，淬毒一样的目光依然钉在林宝婺脸上。样的人，怎么可能想得到？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落到那种境地去。你什么没有啊？谁敢不顺着你的意呢？” “我受够了，我告诉你，我受够了。我不想被蝶蛊吃掉，我想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这有什么不可饶恕的吗？你凭什么这么看我？凭什么对我这样说话！” 林宝婺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目光如刀一般锐利。 常晏晏颤了一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时，林宝婺却打断了她。 常晏晏气急：“我只是为了活下去——” 林宝婺冷冷道。 常晏晏愤怒的神情陡然冻住了。 利刃铮然出鞘，笔直地指向常晏晏的脸。 “等等。” “等先生……等我父亲来了，由他问个分明，再谈面见掌门的事。” 白飞鸿再度皱起眉来：“常晏晏或许是三圣教的圣女没错，但从她的叙述中，她应当也是魔教的受害者。我不认为在她害人之前，就将她定为邪魔外道是正确的。更何况我父亲是天下第一的医修，她若是被种了蛊，他不可能没有觉察到异常。无论她过去是什么人，现在都是不周峰的弟子，弟子有问题，应当先交予峰主裁夺。” “看来你已经完全被这个邪魔外道给笼络了。” “那么，我只能让你清醒一点了。” “我清楚的很。” “我在让你清醒一点。” 白飞鸿不由得一怔。 ——心魔之兆。 所有的魔，无论曾经是人、妖亦或圣兽，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