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晏晏微微垂着头,轻声问道。 那一次,白飞鸿一直在空桑的住处歇息,没有见过云梦泽。 白飞鸿本就寄人篱下,又素来谨小慎微,在外人的地盘更不会行差踏错,自讨没趣。便也从来没有往云梦泽所在的后院迈过一步,是以,直到闻人歌带她离开空桑,她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少爷一次。 白飞鸿还记得那个小姑娘,锦衣华服,眉目如画,便是现在,她也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女孩,只是性格有些高傲,不怎么爱说话,又很喜欢逞强。 两人就那样熟悉起来,白飞鸿也得知了她的名字,云朝雨,是云夫人的外甥女,云家的小表妹。 多年之后再度见到云朝雨,对方已经不认得她了。 “那,飞鸿姐姐听说过对方的心性如何吗?” “因为他很有可能会住在不周峰,我们之后可能会常常碰面,所以想知道……他好不好相处……” 白飞鸿托着下巴,再度陷入沉思。 要说他好相处,这个人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很冷漠,什么话也不与她说,偶尔她回过头时,还能看见他蹙着眉头,用一种莫测的目光在看她,怎么看都不是好相处的样子。 总的来说…… 就像前世,明明那么看不惯她,他也只是在看到她与陆迟明呆在一起时自己默默走开,不曾真的难为过她。 常晏晏指尖卷着一缕垂下来的长发,绕啊绕,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是鸦翼,在眼睑下投下淡青的阴影。 花非花忽然从她后方冒了出来,十分熟练地揽住白飞鸿的肩膀,整个人没骨头一样靠在她的肩上,下巴正好搁在她的头顶,语调也是懒懒的。 他伸出手来,掐了一下白飞鸿的脸。 时正申时过半。 在队列的最前方, 陆子真独自驾驭着鸾鸟, 间或回头看一眼身后装饰华美的銮驾。 陆子真回过头来,心中涌出叹息的冲动。 也因此, 他比旁人更多知道一些二公子此行的秘辛。 但问题是, 二公子总是做有关大公子的噩梦。 他总是梦见大公子杀了他。 二公子本就为龙血所苦, 夜夜做这样的噩梦,梦里伤他的又是自己最亲近仰慕的兄长, 这令二公子的状况越发坏了下去。日日夜夜不得安枕,就是成年男子也受不了, 更何况二公子还是一个孩子。 他们也曾怀疑过,是不是被人下了毒咒,或是用了巫蛊,然而无论怎样查,二公子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异样,就算是灵山的大巫亲自来看,也不见被人施了术法的痕迹。 二公子所做的乃是预知之梦。 事关大公子,城主与夫人总是格外慎重些。为了避开最坏的结果,他们商议了许久,决定以养病的名义将二公子送到昆仑墟来。 陆子真并不知晓他们的信任从何而来,只模模糊糊知道是与空桑和昆仑墟的旧事有些关系。但不管怎样,他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就会好好将二公子送到昆仑墟。 陆子真按着剑,想。 此次若是大公子亲自来,不论发生什么都能万无一失。 陆子真没能继续想下去。 “还有多久才到昆仑墟?” “很快便到了。”陆子真忙笑着回道,“二公子若是觉得无聊,我寻些人来与你解闷?” “万不可这样说。”陆子真神色一肃,“你是何等尊贵之身,他们只有敬你的份,二公子莫要多想,更不可如此贬低自己。” 帘幕后的小小少年又冷笑了一下,像是全然失去了兴致,他懒懒地 “……” 龙血暴烈,容易伤人,自从二公子龙血发作弄伤了自己的乳母之后,周围的人待他便格外小心仔细起来,表面上是敬他身份贵重,实际上是怕还是别的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陆子真在心里暗叹了一回。 陆子真思考片刻,抬手招来一名童子。 这一次空桑派了许多好手来做二公子的护卫,便是服侍起居的童子,也是这一代除了两位公子之外最优秀的子弟。陆子真低下头去,叮嘱其中一名弟子几句。那童子连连点头,依言离去。 在他的前方,冲天的魔气如同滚滚黑云,顷刻之间便覆盖了苍穹,那迫人的磅礴气势有如庞大的山岳,冷冷地压到人的眼前来,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心生寒意。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 他正坐在地上,手没在路上的一汪小水洼之中,待到他抬起手来,陆子真才发觉,他的掌心托着一只小小蚂蚁。看起来,那和尚似乎是从水洼中将这只蚂蚁捧了出来,正轻而小心地将其放置在地。 “阿弥陀佛。施主在问贫僧?” 他面上含着神佛一般慈悲的笑,看上去倒像是那些庙宇里的弥勒佛像。然而他周身所萦绕的雄浑魔息,却让陆子真这样身经百战的剑修,也不由得绷紧了脊背。 陆子真的面色骤然变了。 “怎么会——” 身后的队伍稍稍哗乱了一瞬,便由于严厉的规训沉寂下去,但是此时此刻,这份寂静比喧闹更加令人胆寒,每个人面上都浮现出如临大敌的神色,死一样的沉寂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何必如此自谦。”他强笑一声,将手中之剑攥得更紧,“四魔之首的大人物,为何莅临此地?” 陆子真握紧剑,克制着从心头涌起的战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