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通气急,指着闻人歌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但闻人歌却视若无睹,只是将视线转到常晏晏身上。 “是、是!” “入门大选的时候,林宝婺就很看不惯飞鸿姐姐,后来荆真人也……”她飞快睃了一眼荆通,受惊似的低下头去,“见长辈也不喜欢飞鸿姐姐,林大小姐便处处针对她。冷嘲热讽都是常事,没事在路上遇到也要讥笑她两句,她身边那些人见她如此,便对飞鸿姐姐更过分了。我时常、时常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 她知道白飞鸿不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 “议论什么?”闻人歌低下头来,同样面无表情的将她望着,“继续。” 她飞快地又瞅了荆通一眼,害怕似的缩起肩膀来,将目光停在明商脸上。 常晏晏更深地埋下头去,垂下的乌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清她此刻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常晏晏说着说着便抬起头来,双手捧出一颗留影珠,递到闻人歌的面前。 “是、是的!”常晏晏的声音陡然小了下来,“因为……因为看到他们起争执,我很怕出事,所以就用留影珠……林大小姐是琅嬛书阁的千金,又是瑶崖真人的侄女,无凭无据就说她的不好,没有人会信。我也是担心,才……” 闻人歌匆匆用神识扫了一遍留影珠,神色骤然一冷。他阴沉着表情,将珠子递给了荆通,目光如冰一样凝在他的脸上。 “我能看吗?”巫罗好奇道。 “好吧。”巫罗摊开双手,向后靠在座椅里,将看好戏的目光转向荆通,“瑶崖峰主素来公正,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徇私枉法,不是吗?” “见过诸位真人。” “大伯父……” 荆通的神识已扫完了留影珠的内容,一声怒喝响彻厅堂,惊得林宝婺一个战栗,一时谁也不敢说话。他的目光如雷霆一般落在明商身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愠怒与寒意。 “师、师父……” “我……”他的目光四下乱转,像是想要转出一条生路来,“我只是……只是……” “大小姐……林师妹!我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是大小姐特别讨厌白师妹!所以我才……我才……” “林大小姐何须亲自下令呢?”常晏晏忽然开口,像是真的在替白飞鸿生气一样直视着她,“像你这样有身份的人,只要表现出一点不喜,便有的是人急着为你效劳……做什么露出这种表情?好像你真的不知道一样。” “装得真好。”她轻声说。 林宝婺气急,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荆通猛地一击桌面,强力的冲击将石质的地板都击出了蛛网状的裂纹。他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常年积累下的威压令人望而生畏,林宝婺和明商俱是一颤,在这雷霆震怒之下慌忙跪了下去。 他指着明商,手指微微颤抖:“明商,你先前在我们面前,是如何赌咒发誓的?你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同她说了两句话,是她无端对你出手的,对吗?” “你大概是想着,女孩子脸薄,你们的争吵又关系到她母亲的声誉,就算你说了那种话,她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明说出来……倒真是打的好主意!” “欺凌同门,辱人父母,媚上欺下,恃强凌弱。见她是个小姑娘,便想着就算欺辱了她她也不敢声张,却不想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通,事已至此居然还不知悔改,在我面前也是满口谎话!” “如此心性,怎配做我昆仑墟的弟子!从今日起,明商此人逐出瑶崖山,永不再得录用!” “师父!”明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你怎么能……为什么?只是寻常口角罢了!凭什么因为这个就要逐我出师门!我不服!” 荆通冷笑一声,眼里怒火却更炽盛。 “我……” “荆真人, 请容我冒昧说两句。”他深深弯下腰来,“舍弟年少轻狂, 可能确实有冒犯白师妹之处, 要怎样责罚, 我都没有二话。但是,逐出师门这一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他尚且年少,应当给他一个悔改的机会。”出来!而不是试图颠倒黑白,瞒天过海。恐怕事到如今,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只是懊悔自己做的不够聪明, 被旁人留了证据罢!” “可是……明明师父你与林师妹都……我是看你们都不喜白师妹,所以才——” “……” “为了出人头……不,为了探寻大道!” “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对了!”明商猛地抬起头来,充血的眼球几乎要被瞪出来,“这世道原本就是如此!我不这样做也会有别人这样做!我只不过是做了别人都会做的事,就因为这样便要逐我出门吗?” 荆通一声厉喝,一时之间,整个厅堂之内鸦雀无声,只有回声还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伪善尚且可以容忍,但是,昆仑墟的弟子绝不允许为恶。” “你敢发心魔誓,你在欺凌白飞鸿之时,心中绝无一点恶念吗?” “无需多言。”荆通摆了摆手,神色间生出了一分深深的倦意,“我瑶崖山,绝容不下你这样的弟子。” “宝婺。”他缓缓唤她的名字,“我对你很失望。” 林宝婺低下头去,看她的神情,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我……”林宝婺咬紧牙关,深深低下头去,“是我太任性了……” “我明白了……”林宝婺埋着头,“这一次的事,我确实有不可磨灭的过错。无论伯父要怎样罚我,都是我应得的。” 荆通叹了口气,慢慢坐直了身体。 此言一出,便是白飞鸿也不由得抬头望了过来。 这样的惩罚,甚至比前世更重。 白飞鸿本以为,那样便是最好的结果。 而林宝婺也如前世一般,沉默着一叩首。 她当真如她所言,毫无怨言地领下了这份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