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像一个富翁问一个穷人“你不觉得事事都靠金钱摆平很无趣吗”,穷人除了说“等我富有到什么事都能用金钱摆平以后再回答你”,还能说什么? 白飞鸿的回答似乎逗笑了花非花,只见他笑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抬手擦去眼角的泪花。 他摆了摆手,撑着膝盖又笑了好一会儿,方才直起身来。 确实。 前世她也没少见过这种例子,用丹药法器催起来的所谓“少年天才”,到了中后期,进入修真修心的阶段时,再多的秘药珍宝都起不到作用,他们因为根基不稳,进阶迟滞,心境很容易崩坏失衡,反而容易变得心魔丛生,道途无望。 “反倒是从一开始就只靠自己往上走的人,已经习惯了艰难的状态,也不以为苦,心性更为坚忍,不为外物所动,任他外界如何变化,也自顾自走自己的路。这类人更不容易行差踏错。所以问心阶在这里设置了这种障碍,就是为了让这些年轻人看清楚,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才能在修道之路上走得更远更久。” “不过,如果我猜得没错……过了这个阶段,真正麻烦的才要来了。” 真正……麻烦的什么? 昆仑墟,长留之山。 包括掌门在内的六峰之主,现如今都已经坐在此处,预备从新进的弟子中挑出一些好苗子,收入自家门下。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林家宝婺果然无愧于她父母的声名,这个年纪就能使得好御剑术,就算是在禁灵阵里也没有慌了手脚,荆师兄,令侄女未来可期啊。” “荆师兄说笑了,宝婺那孩子我也是见过的,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好胜了。我看她啊,是个好的。” “荆师兄……” 闻人歌:“……” 虽然早就对自家师兄们的德性心知肚明,闻人歌还是不由得稍稍往旁边挪了挪,用自己久经各类蠢货……咳,是久经不可思议病人考验的良好修养,压下了已经开始微微抽搐的嘴角。 荆通与苏有涯的话音一窒,两人缓缓地回过头来。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揉着自己脚边那两只灵犬的下巴,直揉得两只大狗从喉咙间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 “我倒没觉出有哪里好笑了。至于你,巫师弟,今天这么重要日子,还要带两只畜生进来可不合适吧?” “你说什么?”他缓缓道,“畜生?” 而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氛围中,居于最上位的掌门却忽然开口了。 与外界的想象与印象不同,昆仑墟的掌门并不是一个仙风道骨、清瘦矍铄的老者,而是一个圆滚滚的胖子。笑脸是圆圆的,肚子是圆圆的,手臂也是圆滚滚的。大概是因为如此,他看起来很是和气,全没有什么架子,与其说是威严庄重的一派掌门,不如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老头子。 “你给我指一指,哪个是你家的女儿?” “她便是。” “不错不错。” “没有借助外力,这样快便走到了问心境,这孩子的心境与天赋,都可以说是少有。我记得她……是叫白飞鸿对吗?” 闻人歌虚应了一声,目光却还停在水镜上。 第一段询问上路者目标是否鲜明。 而第三段,也是最难的一段,便是这一道“问心境”。 水镜中,白飞鸿的身形也如其他人一样,陡然僵立在了原地。 …… 白飞鸿在看着林宝婺僵住时,便隐约猜到了前方会有什么。 她稍稍苦笑了一下。 “问心无愧的话,自然不怕扪心自问。” 无论前面有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又毫不动摇地前进着。 在踏上某阶白玉石阶的刹那,白飞鸿忽然有了某种预感。 …… …… 目之所及,皆是残肢碎尸。 白飞鸿沉默着。忽然伸出手去,合上了她的眼睛。 白飞鸿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高处那个男人的视线。 昆仑墟掌门的亲传弟子,昆仑墟人人仰慕的小师叔。 没有修士自爆灵府之后还能活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殷风烈已经死了。 谁能想到,十余年后,殷风烈活着回来了——以妖皇的身份。带着数万妖兵妖将,灭了他们的宗门。 如果不是有一个知道密道开启方式的人,进了这里的话。 他杀光了在场所有人,唯独留下了她的性命。 而他冷冷的俯视着她,仿佛从来都不曾认识过她。 他会一言不发,抽刀离去,就像她只是他衣摆上偶然沾到的、甚至不值当他伸手去掸一掸的尘土。 下一秒,利刃出鞘,她猛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