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惧地望着兴昔与慕椿,似乎在她们身上看到了一种极为相似的东西,但她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可怕。慕椿掉在地上,摔得眼前红光一片,她被兴昔囚禁数月,纵然极力保全,到底不复少时康健,这一摔便摔得浑身肤骨俱痛,好容易忍住不哭,待再一睁眼,人已是到了苏郁怀中。她有些虚妄地握住苏郁的手臂,在确确实实知道这就是她之后,一颗心才落了地。帐中短暂寂静片刻,兴昔拔出颈下锁骨那根细银丝,那银丝细如针,却精准刺入她颈上的血脉,鲜血顿时喷涌不止。大巫祝不禁诧然——那是他颈饰上的银丝!他顿时醒悟,就是方才……他有些悲哀地想,难道长生天真的不肯放过他最后的亲人吗?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见状,慕椿叹了口气:“要是再粗些,保管她活不过一刻。”她站起身来,眼看着苏郁一张脸惨白如雪,顿时连笑也没了,一颗心百转千回,嗫喏着唇,却什么也叫不出。直得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兴昔身上,冷然注视着。那厢紫苒见状,眼疾手快,趁兴昔自封经脉止血时一跃上前,将兴昔钳制刀下。兴昔纵横丹辽十数年,从未有如此狼狈之日,刚欲催功,慕椿却睁着一双乌黑的眼,冷涔涔地笑道:“有毒,你若动得厉害,毒也走得厉害。”兴昔如何信她?只冷笑着催动内功,谁料忽然觉得两臂酥麻如针扎一般,不禁大骇,心想自己晚来这一时片刻,不定叫她偷盗了大巫祝哪一瓶药,若那东西上真涂了药……她顿时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狡猾可恶的小东西拆碎蹂躏千百回。慕椿笑了笑,抱着手臂懒洋洋地望着帐外一碧如洗的天:“夏天到了,我要回家了。”说话间,苏郁已走上前来,无声将她护在身后。紫苒挟持着兴昔,苏郁携上慕椿,白芨抓起躲在药柜边儿上的哈日珠朗,二人殿后。一行出了大巫祝药帐,果见外头豁臣阐丁二人领兵围剿,数百箭簇齐刷刷对准一行。兴昔道:“杀了他们。”紫苒刀割她喉间皮肉,血丝沿着刀身流落在地:“再敢妄动,我就割碎了她的喉咙!”豁臣阐丁面面相觑,不禁想,若此时放箭,虽能将这一行悉数拿下,可难保不会伤了可汗。若放他们离去,不仅能保可汗无恙,还能叫他们将那迷惑可汗、阻碍篾兀真汗子侄继承汗位的浑忽带走,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如此,二人果真命士兵放下弓箭,让了一条路出来。兴昔恼恨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被挟持着随一行出了汗庭。汗庭外,默咄与一众暗卫早已预备了车马,眼见身后丹辽士兵愈发汹涌追击而来,慕椿道:“白芨,拿根毒针来。”白芨一怔,随即取了针出来,看着慕椿将那针刺入兴昔后颈,兴昔顿感浑身无力,脸色难看至极,目光中更是一片阴寒森意。兴昔直视着慕椿道:“浑忽,我要打断你的手脚,挖了你的眼睛,将炭火灌进你这副令人憎恶的喉咙中,用鞭子抽烂你的身体,再让整个丹辽的下贱奴隶都过来干死你,让恶狗啃食你的尸骨,让雄鹰啄碎你的肠子——”慕椿却只是淡淡一笑:“哦?是吗?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最好期盼我能活着,因为我活着,你只是会死,若我死了……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毒针的药效似乎发作得更加厉害起来,兴昔顿感脊骨内虚空之余,更添一阵针刺般的痛楚,不知浑忽究竟对她用了什么招数。她三十余年不曾如此狼狈,被拖上马车时,眼见慕椿跟着爬了上来,便恨得用一双眼死死剜着她。紫苒见状,扬手一刀背砍昏了兴昔。慕椿一顿:“这……”紫苒漠然道:“你管我。”慕椿失笑道:“不敢……”“坐好了。”紫苒从怀里掏了把短刀掷给她,“防身用。”慕椿接过来一看,不禁道:“是这把……”紫苒道:“阿银临走的时候,叫我给你的。”慕椿如获至宝:“我知道……我认得。”当年,兴昔送给她一条玺暮足链,她又求了一模一样的一条送给玺暮。而玺暮也送了她一把与七岁生辰礼一样的短刀。如今,属于玺暮的那条足链从玉樽到周国,最后由苏郁系在她脚腕上,而属于浑忽的那一条早已被她丢在了荒无人烟的大漠。属于浑忽的短刀被玺暮带去了中原,而属于玺暮的短刀则流落在了大漠,被兴昔赏给了哈日珠朗。命运周折万般,留下的东西太少太少。车声辚辚,马嘶萧萧,烘烤大漠的烈日下,黄沙红尘飞扬起伏,飘散回荡。丹辽士兵紧随其后,不敢近前亦不能远离。慕椿道:“去哈兰真山谷,进了那里,他们就追不上了。”默咄自然熟知路途,摧鞭赶马,往丹辽、玉樽、周国安西都户府三境交界之处哈兰真山谷行进。烈日炎炎,人困马乏,慕椿觉得马速竟渐渐慢了下来,不禁暗道不妙。自此处到哈兰真,少说还要有小半日的马程,他们仅有这数匹马,丹辽行军途中却是一人四马,如此下去必然叫他们追赶上来。正当她思索对策之时,忽然听得天上一阵悠长鹰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军队突然自两侧山崖排山倒海一般倾泻下来,可谓撼山动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