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自然不是自己,又会是谁呢?苏郁的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画中的女子娇花一般的容颜,眉眼处的确与紫苒有几分相似,但那女子的笑容,却是紫苒没有的。容貌上的相似只能维持一时,能够让人错乱,仿佛那个已经不在的人还能回来。但很快,性情、心境、举止、言语……所有的不同都会顷刻之间打破这场相似者编造的幻梦。苏郁想,那些为戴泽所残杀的女子,也许至死,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相似……只是相似……紫苒被带到一处卧房当中,静静地等待着。她并没有见过扬州太守戴泽,是以并不畏怯。更漏一滴一滴地敲打着,泼泪似的烛台上灯火摇映。她一生所做之事那样多,出生入死亦不在话下,却从未以此面目示人,不免惶惑。然而,当她看见眼前缓缓走来的男子时,眼中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没有听说过扬州太守戴泽的名讳故事,也不曾见到过他这个人,只想他既是有人命官司在身的,想必绝非善类。可眼前这个轻袍缓带,形容清冷,眼中总饱含着一抹淡淡哀伤的男子,还是让她忍不住怔忪。紫苒想,可惜了这样的一副好样貌,偏偏有副蛇蝎心肠。戴泽再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眼中的哀伤悉数化作惊慌,他克制着,缓缓坐在她的身旁,想着要不要,要不要去摸一摸那副眉眼,他思念了那么久,在死亡也无法原谅的光阴中如受凌迟。那些人送给他那么多的影子……“你……”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叫什么名字?”紫苒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垂下眼眸,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她并不明白慕椿为何要让她乔装成一个哑巴,但她还是依照着苏郁的吩咐封了自己的哑穴,是以在戴泽眼前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戴泽有些失望地说:“你不会……不会说话?”紫苒眼含怯意地点了点头。她不知自己的演技如何,若是拙劣,只怕瞒不过戴泽这般精明的人物,是以只能随心而发。“怎么会这样……”戴泽伤神道,“柳儿,你知道我多想,多想再听你唤我一声,随晏……一如当年在江南时。”他合上双目,眼中的悲戚随之被无边的苦涩吞没。紫苒暗道,如今这副深情又有何用,那柳依依不还是被你逼迫羞辱而死。就这般寂静了半晌,戴泽忽然对她说:“我带你走,带你去我们的家,从今以后,你就是柳儿……好不好?”这样的话,他对每一个影子都说过,透过那些似是而非的影子思念着已经死去的爱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紫苒默默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进展得如此顺利。眼下,只需找到他残杀那些女子的证据,这一切就算功德圆满。她想,这也不过是如从前一般的任务罢了,虽说艰难,但也不至于陷于生死之境。她跟着戴泽离开醉红楼时,天色阴暗,如同墨洇过的生宣一般。江南一遇上这样的天气,势必就要下雨。幸而雨并不大,只是连绵如针,不会再掀起数月前的滚滚波涛给这片狼藉的土地再添上一道伤。苏郁很少见到慕椿穿得这样单薄,素纱的蝉衣下,隐隐露出一抹瓷白的肉色与骨形,她正冥坐于窗前,通着一头倾泻如瀑的青丝,让人联想到清冷却又妩媚的一切。她想起从前读的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不尽然相似,但也许就是眼前的风光。她走到窗前,见慕椿的衣襟上挂着雨丝,忍不住道:“别着凉了。”慕椿笑了笑,将长发拢在一侧,鼻尖上映着灯火的一点明光。“大约这个时候,紫苒该得手了。”苏郁想着说些什么,一开口便是这个,“戴泽他……真的会留下她?”“会。”慕椿道,“思念到极致,人是会发狂的。这就是古人说的,不思量,自难忘。”“他执念如此之深……”苏郁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若早能知如此,谁又会有当初。”慕椿道,“是以,前人才劝说当世,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不过……谁又能做得到呢。”苏郁不知该如何应答,她总觉得,自从慕椿说出柳依依的事情后,她这个人便不同了,但外人又无从得知,似乎这其中被隐去了什么。但慕椿不说,谁也不知道。“料理过戴泽,我会让皇上直接从朝廷送人过来署理扬州府上下事宜,到时我再派人在此地督促,也就两月光景,就得回京了。”慕椿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只道:“公主身有万机,自然也该早些回去。”“回到京中,你若不愿意到书房伺候,我可以让人给你另辟一间院子……”慕椿看着她:“公主是要养我这个大闲人了?”不等苏郁开口,她又道,“也是,公主自然是不敢用我的,能开恩免了我的劳役,我当然也是感恩戴德的。”苏郁有些歉意地想,她那么聪明,自己这些顾虑自然一清二楚,也难为她能够淡然处之。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慕椿是很聪明,但在苏郁没有真正由身到心掌握这人的时候,是不会放心用她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