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街巷积雪未化，马蹄踏过，溅起一片泥雪。萧允弘握紧缰绳，蹄声铮铮，惊得街旁行人纷纷避让。 方才在陆仁稼的住所，部下在墙根底下翻出被油布包裹的账簿，正是关键证据，他原本以为可以循线深查，竟不料，宫中已掀起风浪。 萧允弘听罢，几乎未作停顿，翻身上马，他知白宗儒惯用阴狠手段，而苏婉……她定然会为父竭力辩驳。 “驾！”他低喝一声，马速更快，街道飞掠而过，宫门近在眼前。 “臣萧允弘，叩见陛下。”他抬头时，目光掠过苏婉，在她微微发白的唇色上停留：“臣不请自来，罪该万死。” 萧允弘自袖中取出一卷账簿，双手呈上：臣自父亲战败后，便着手调查相关事项，发现岷州、凉州、安西等地的军资记录，皆有不合理之处。经过数月追查，臣已掌握确凿证据。” 此言一出，白宗儒脸色骤变：“萧将军素来与臣不睦，如今为掩护其岳丈，竟不惜移花接木，构陷我等。陛下！这账簿真伪，仍需彻查！” 其话音未落，赵晟押着一人入内，正是那户部小吏陆仁稼，他身着户部文官常服，却仍是蓬头垢面。 语毕，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迭泛黄纸页，这是臣暗中誊抄的原始账目，请陛下过目！ 苏婉怔怔望着萧允弘，忽觉喉间哽住，这些事他从来未与自己透露半分。 白宗儒面色铁青，厉声喝道：住口！你这刁民，竟敢诬陷朝廷命官！ 他转向皇帝，声泪俱下：“小人只因欠了别人银钱，实在还不上，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被逼来作伪证……” 李桢安眉宇深锁，像是厌烦了如今的局面，沉声道：“白宗儒，你竟敢如此枉顾军国大事。此案非同小可，朕自会彻查，若罪名属实，定不轻饶！” 贵妃垂首立于蟠龙柱侧，望着父亲被带走的身影，指尖攥紧了衣袖，她深知此事已难有转圜余地，再多言语亦是徒劳。 她早知萧父战败一事，粮草不足、援军迟发，皆是皇帝的授意。父亲与苏明谕这两个宦海沉浮的老臣，深谙为臣之道，不过顺势而为，配合天子演了出双簧。 父亲与苏明谕交好，本是为避其锋芒，不愿为敌。后来苏萧两家成了姻亲，难说日后会生出何等变数，防范于未然亦是情理之中。 父亲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与琮儿的将来。 虽说皇帝如今仍宠爱她，但宫中皇子众多，再过数年，难说境况如何。而萧家手握重兵，无论支持哪位皇子，对琮儿皆是威胁。 她本以为如此安排可保萧允弘无虞，可当今的局势却是讽刺，这步棋，成了捅向白家的利刃。 她的声音沉静，既无急于辩解之态，又不至于好似彻底撇清关系，保持着最恰到好处的距离。 众人皆行礼而出，苏婉心头的紧绷终于稍稍松懈，走在父亲后面。 “夫人当心。”萧允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静默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婉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将信递向她，她却没有伸手去接，片刻的僵持，萧允弘眸光微敛，将信轻轻搁入自己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