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在天色渐渐昏暗的后宫里，悄无声息地向前行去。 辛蕾捏在手心的袖帕被她无声搅着，皱起一道道明显痕迹。 长道平日走下来不会费时太久，但此刻彷佛没有尽头般。 恰在此时，悠远鼓声传来，惊鸟纷飞。 「公主殿下，」车夫在外头道，「沉华宫到了。」 辛蕾方垂下眼眸，就对上一双承满关切的凤眸，别具象征的栗棕色让人见而沉沦。她明白宋鸢在替她担心，兴许是因为自己这一路来的心不在焉过于明显。 宋鸢照常跟在辛蕾身后，沉华宫是皇后娘娘的住处，也是后宫众多妃嫔公主们每日请安的地方。如若说，祝妃的韶禧宫是华美精緻；凝贵妃的祈昭宫是宁静清閒，那皇后的沉华宫，无疑就是肃静庄严。 才刚进入宫内，就已有宫女闻声而来，彷佛等候多时般，自然地迎辛蕾二人前往主屋。 辛蕾心生疑惑，不过是找位公主谈话，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坐于主位的并非皇后，而是手持书册翻阅的皇上。皇后坐在侧坐，正端起茶盏给皇上，轻声劝说看书当记得休息。 由于皇上身分崇高，又指名要辛蕾来屋内相谈，宋鸢在门口便被陆嬷嬷拦了下来。 刚落坐在位，皇上便收起书，面色略带沉重的饮下茶，他不再搬弄佛珠，手抵在一颗翠绿清亮的珠子上磨蹭。 「回皇上，」辛蕾不明白皇上为何聊及此，试探回覆，「辛蕾略知一二。」 「那你认为，如若大盛宣告开战，以大芸现今战力，是否该应战？」 大芸如今确实不具应战之力，因崇尚文臣制度，朝中能上战场的武将屈指可数；但若说不应战，岂不是在暗示大芸无匹敌大盛之勇，畏惧大盛战力雄厚，未战先退？ 皇上凝视辛蕾半晌才转回脸，长嘆后又笑出几声，他将佛珠放置桌面。 话毕，辛蕾忙起身欲行礼请罪，却见皇上先一步摆手，免去辛蕾动作。 「那如若大盛提出另一计，既可退兵不攻，又可与大芸和平共处，」皇上没有瞧着辛蕾，但辛蕾知道此话是与她说。「只是需要大芸交出一人，做为休战的条件。」 晚风拂过屏风后的珠帘，叮当脆响在安静屋内显得突兀，皇后无声望着辛蕾。 再说下去就是判定，皇后终归还是不忍地转头，不愿再瞧。 「辛蕾如今已不小，也是该嫁娶的年纪了。」 纵然前面听不明白皇上所言，说及此句，辛蕾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她大气也不敢喘，静静听着皇上继续劝说。 「能够嫁与他，也是个不错的归属辛蕾认为呢？」 良久，辛蕾再次起身行礼：「皇上所言明鑑，辛蕾领命。」 后宫除去已逝的敬芳，共有五位公主，辛蕾无疑是其中最聪慧灵巧的。刚送入学堂时，连见多识广的教书先生都对她频频点头讚嘆。 不论辛蕾再如何端庄沉稳，她也才十五六岁呀 辛蕾静静瞧着地毯上的绚丽花纹，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呢？ 面对这些，她又如何谈及不甘？不悔？ 夜幕降临，将后宫拢罩在灰黑夜色下，沉华宫内早早就燃起了烛火。忽明忽灭的火光影洒落辛蕾面庞，使她看上去清冷而孤傲。 重新坐上那颠簸的软轿，辛蕾依旧还在魂游之际，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面无表情的踏出沉华宫，也不记得是如何坐上轿辇离去。 在这一来一去间，仓促决定了一名后宫少女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