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门口推搡的两人也同时停下来,惊慌地转头看他。 江冉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像要把人盯出窟窿。他认识这个人,是生产部的一个科长,他在给他妈送饭的时候见过一次,他还叫过他叔叔好。 他快步经过江冉身边,后者则侧着目光送他离去。 “江冉!!!”隋文娟及时喝住了他。 江冉双目通红,浑身颤抖,他被隋文娟搂住,一下下安慰着,总算他在母亲的怀里冷静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我决定了,”他说,“我不上高中了。” 不继续上学,意味着他可以出去打工,像个成年人一样挑起家里的重担,妈妈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低三下四的向人送礼求情,意味着他们能够挺直腰杆活着,不再受今天这般屈辱。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受隋文娟带给他的一切,去追逐自己所谓的梦想,但今天过后,他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妈,”江冉没让她再说下去,平静地注视着她,“你不要讲了,我都想好了,我就算再读下去也没什么用的,还不如早点出来挣钱,反正…”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又不像阿澄那样,念书也是白费钱。” 要是自家儿子像梁季澄一样聪明,不,哪怕只有人家一半天赋,砸锅卖铁也要让他读下去,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可是… 隋文娟想抱抱儿子,又好像不敢伸手,几经犹豫,最终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冉冉,妈对不起你。” “没事,妈,”他说,“算了,你别这么说。” 他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这次是梁季澄先低头的,为此他特地早起了二十分钟,在街口摆早餐的老太太那里买了热乎乎的煮玉米和豆浆,又来到江冉家门口,等着他下楼。 梁季澄一边哈气,一边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温度,丝毫没有一点身在南方的自觉,然后他毫不意外地想到了江冉,自己不过只等了一天,二十分钟,就已经被这恼人的气温搞到崩溃,那过去的那么多年,每一个或寒冷或炎热的早晨,他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当天边升起第一道熹微,江冉也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话给了梁季澄借坡下驴的机会,“嗯…没多久,”他不着痕迹地把冻得快裂开的手缩进袖子里,又从衣服里掏出玉米和豆浆,“没吃早饭吧,给你的。” 下一秒,梁季澄还没想好理由否认,江冉便捉住他的手,边哈气边细细地搓着。 多年以后,梁季澄再回忆起这个细节,别的都已经忘了,唯一能清楚记起的是江冉此刻的神情:他垂着眼,认真而专注,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萝卜一样的手指而是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