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这人我好像见过?但又没什么印象。」在温州街大学里前,一个男生对自己的朋友说,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怎么可能,想多了吧?」他的朋友说:「这么漂亮的女孩,你怎么可能有认识的机会?」
「……该不会是在梦里见到的吧?你想,人会有预知梦,这个世界上也有『梦男』一类的都市传说,该不会是如此。」
儘管算是被称讚,但我还是速速逃离,并决定未来一定要学低调出门的明星一样,戴口罩加墨镜加鸭舌帽出门,并且藏好自己挑染的头发与辫子。
最近帮的人太多了,几乎每两天都会有一个任务,而我每次搞定事情都会大张旗鼓的。要不就是引出他人的心结幻化的梦魘,华丽地把它打烂,就是以极度粗糙招摇与残破的社交能力去解梦……我想这样很难不被人认出来。
与我相反,小佳则低调得多,通常智取,用她高超的逻辑去解梦,或者在我背后划策,让我去大动手脚,所以都不会被人认出来。
穿过斑马线,忽然撞到个人,我「噢」了一声,对方也倒在地上。观察对方,手机没有落地,也没有拿在手上,似乎没有滑手机,只是低着头走,像是在用第六感走路。
不好意思,我说。对方则睁大着眼,似乎是找到宝藏。
「没事。」对方说完之后脸色就渐转正常。
他是一个瘦小的男性,眼神看起来飘忽不定,神色不对,看起来有什么癮头一样。不知是烟癮、酒癮还是毒癮。但总之,他现在看起来状态不太对。对此,我选择避而远之,早早离开。
「没事就好。」我起身离开,去与小佳碰头,逛逛公馆。
在这过程之中,我与小佳聊到这几天工作量,还有刚刚撞到的男子的事。
「最近的梦都很危险,我都要拖到最后一刻你来援助我才能除梦。」
「抱歉啦,我这边也陷入许多梦之中,很难跑去帮你。」小佳说。
「没事,两边的状况应该都差不多,梦一大堆,而且一次比一次难。」
「瓦瑞拉说除梦师一天比一天少,恐怕这就是原因。而且按照瓦瑞拉说的,随着我们力量越来越强,就越来越容易被捲入他人的梦境,不得不去解梦。」小佳说。
「我想也是,但为什么会这样,我猜不出来。」
「谨慎一点行动吧。」
「你才是,『运』有没有存够?」我半吐槽着问小佳。
「有,2.5公斤,这样的量只要我反应得过来,被车撞一次大概也死不了。」
这个我们测试过了。上次去新竹玩遇到车祸,我在被车撞到前花了5公斤的「运」,没想到被撞到后随着惯性后空翻,飞了出去后花式轻巧落地,一点事情都没有。于是我们猜测,大概花2公斤以上的「运」遇到车祸大概不会死,顶多可能要进医院而已。
我们俩经过上次的事以来就变得十分小心,不只是梦境,就连现实都十分小心。天知道其他除梦师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说不定可以从现实入侵梦境或潜意识进行攻击。这种超自然又没有规则的事情,什么事情都留一手、多多防范比较好。
「关于你刚刚撞到的男子啊……」
「嗯?怎么了。」
「跟我说说他的特徵。」
眼睛小,眉毛粗,嘴唇厚,鼻子宽,耳朵不小,耳垂大。
「不要转头。」小佳说:「他在我们两条街后。」
「你怎么知道?」
「刚好瞥到,在后面鬼鬼祟祟的,有点明显。」
看了转角的后视镜,发现他真在。
「不知道意图是什么,先甩掉吧。」我说。
刻意绕进内侧,七拐八拐,依旧发现那人都可以出现在后方巷口。我们不甘心,继续加速,尝试甩开那傢伙。穿过一间头尾连着街道内外侧的便利商店,而后立刻鑽巷子到外侧,躲进游戏厅之内。
「应该甩开了吧?」小佳问。
「应该吧。」
我们躲在两排好似滚筒洗衣机的音乐游戏机台面前的小长椅上,环绕在超大声的各类不同音乐之中,撕着喉咙说。
「这下面有一家酒吧,隔壁是一间耳机店,旁边还有一家顶呱呱。」小佳这次学聪明了,凑在我耳边讲,这次就不用那么大声了:「这里根本是学生党的风水宝地。」
「太好了!我们可以躲在这里很久,这样我就放心了。」
看着别人打了几道音乐游戏(我们跟他们聊天才知道打一次叫做「道」),体验那眼花撩乱的声光效果,边纳闷他们为什么能承受这样的刺激,还能够节奏做着运动之馀,打算晚餐吃顶呱呱,等等到耳机店瞎混,最后到酒吧小酌,结束今天的行程。
我们照着临时设定的目标走完了一天的行程,虽然被一个怪人打断了,脱离了一开始轻松逛公馆两条小街的行程,但今天过得依然很快乐,是个不错的一日。
带着愉悦的心情,我走到了家里附近。我家附近旅馆越来越多,这点让我特别不安,因为这会让我带来很多「客单」,形形色色的人带来的梦境又多又诡异。或许这就是我上次做那种怪梦境的原因吧?在这样的担心下,我的愉悦又逐渐消退。
插上钥匙,一扭,回到家中,甩开飞行外套,丢到沙发上,回到房间挑一挑衣服,准备好睡衣跟明天的衣服,就去洗澡睡觉了。躺到床上,享受枕头,盖上棉被,瞬间遁入梦境。
我是那种躺下就会睡着的人,在获得能力以前,也不会做梦。
所以,我又做梦了,代表,又要帮人解梦了。
唉。
能有一夜安寧吗?
在睡前我看了一下手錶,约莫一点四十五。这是我在当上除梦师之后的习惯,通常是要概算解梦时间能有多久,或者是算算小佳何时能进入我的梦里帮忙。就如此刻,小佳宣告了「社会性晚安」,应该还在滑手机,我必须自己解一下。
没事,问题不大,如果是一般的梦的话,我自己也能解决。我好歹也是一位称职的除梦师。
在朦胧之间,飘着焚香的味道,还有一丝丝闷臭味。
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日式的赌场,周围的赌客跟荷官都念着日文,所以八成是日本。幸好这次进入梦境的方式是带入做梦者的角色中。做梦者会日文,所以我也能用日文交流。
闷臭味八成是因为这是一间非法赌场,不开门窗而不通风,榻榻米受潮导致的,焚香则是拿来掩盖这个气味的。
「いらっしゃい、いらっしゃい!运试しに来ましたか?(欢迎!欢迎!要来试试您的运气吗?)」庄家说。
「うん、试してみよ!(嗯,来试试吧!)」我直觉性地回,好似已经命中注定,必须赌下去不行。
玩的游戏是「丁半」,我藉由做梦者的意识得知到,并且知道怎么玩。游戏方法很简单,用两个骰子来玩,猜奇数(半)或者偶数(丁)。简单明瞭,也因此是日本最广泛的赌博方式。
「丁か半か?(是奇是偶?)」庄家盖上骰盅,如此问道。
我丢了一大堆钱,才缓过神来,能选择奇或者偶,不能选择其他事情。
「半!(奇!)」没办法,我也只能喊。
「はい!外れ。丁です。(好!猜错了。是偶数。)」
我身上的现金少了一大半。
「もう一回やりますか?(要再来一局吗?)」庄家问。
「やります!(要!)」说完又丢了手上的现金。
天啊,这做梦者真的是一个赌鬼,这样的赌法根本上癮了。
「よいしょ、よいしょ。(嘿呦、嘿呦。)」庄家摇起骰盅,喀!骰盅落在桌上:「丁か半か?(是奇是偶?)」
一样,我只能喊奇数或者偶数:「丁!(偶数!)」
「おし。半です。(可惜。是奇数。)」庄家说:「お客様、今日は运があまり良くないですね。(客人您今天运气不太好呢。)」
来回了几轮,最后是有输有赢,但都是小赚大赔,筹码越来越少。
这怎么看都很危险。
过了不久,因为心情与荷包都要受不了了,我终于以意志力挣开束缚:「ちょっと、席を外す。(等等,我稍微离席一下)。」
拿起一块筹码,心里想着「有诈赌是正面」、「没诈赌是反面」,并且灌上50克的运。这是我第一次实验「运」能不能猜测事实,并且还涉及赌博这种高变数的事情,是很大的一次尝试。
啪!我以一手手背当作底,另一手掌盖了上去,并感觉得到那50克的「运」幻化出一隻粉色蝴蝶,一道光丝被我压在手掌之间消散,并漏了一点光晕出来。
「消耗了!这样居然可以。」
我一阵欣喜,但我没有忘记重要的事,我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掌:正面。
「完了。」
这家赌场在诈赌,而做梦者是一个赌鬼。看来这个做梦者的恶梦,就是关于这地下赌场的。如果缴不出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这还真难以想像啊。
此时,我看到了一面镜子。眼前镜子中的自己让我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