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他眼皮底下，我还如何能逃？ 夫差略一停顿，径直进了城中，驾马的速度缓了几分，城中的百姓看见夫差，皆是高呼了起来，又有探究和打量的眼神向我瞧来。 马蹄又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了下来。 夫差将我又拦腰抱起，下了马。 我还没回过神，又有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大王，夭夭终于将您盼回来了。” 想起她腹中还怀有夫差的孩子，只觉和夫差再接触一分都是恶心，我又挣扎着试图从夫差的怀中挣脱，却依旧是动弹不得。 “宣太医。”夫差对着寺人渠留下几个字，便又径直抱着我离开。 我紧紧闭上眼，终于等到夫差将我放开靠在榻上，我又缓缓睁开眼，一下便撞进他那幽深如古井的眸子，他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反射着细碎的光，这一瞬的对视，仿若隔世。 我看着前后如此反常的他，怪异的看向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簪子，你还留着？”夫差望着我的眸子，仿佛追忆到很久很久以前，一字一句又不容拒绝的质问道。 “夏荷说，你日日看着这簪子落泪，你是不是也和寡人一样，日日思念着对方？”突然，夫差握住我的手，带着一丝期盼又肯定道。 “你说谎！”夫差听完厉声斥道，又将我紧箍在怀中，开口的嗓音里，透露着无边的悲凉和悔意，“寡人当日是气极了些，饶是任何人在当日的情景，都不会理智。” “西施，一切都是寡人的错，寡人不该怀疑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将我缓缓松开，眸子定定的盯着我，眼底却漫上了一层苦涩与希冀。 “大王没有错，一切错都是罪奴的错。”我错在本就不该开始这段注定悲剧的爱恋，错在本知不该还义无反顾的身心投入，错在明明有机会逃离却还是不愿违背誓言以命相博，错在为了这段可笑的爱恋害了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我真是错的彻底啊。 “西施——”夫差看着此刻悲伤不能自已的我，亦是泪水肆流，轻抚着我的背还欲再说，只听屋外传来寺人渠的声音，“大王，太医到了。” 听见来人，我偏过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软弱了。 “怎么，很疼么？”夫差见我疼出声，怜惜的扶住我，皱眉心疼道。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只需按时敷药，半月即可痊愈了。”那白胡子太医又替我的掌心伤口处撒了药粉，用纱布缠好，对着夫差恭敬回道。 寺人渠抬头瞄了一眼我与夫差，亦是准备退了出去，却被夫差喊住，“寺人渠！” “现在便对外宣称，罪奴西施已葬身姑苏台火海，尸骨无存。”夫差背着手，仿若思虑许久，一字一句道。 “从今往后，她便是寡人的容夫人，赐居容华宫，此事，你知会王后一声即可。”夫差又接着说出惊雷之言，我只觉脑子嗡嗡的，他这算什么，给我换了个身份，自欺欺人么？ “这样，没有人再会置喙你的身份。”夫差待寺人渠离开，又避开掌心受伤的地方握住我的手，轻叹一声。 一时空气又变得寂静了下来。 夫差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垂下眼眸，又紧紧握成拳无力放下，苦笑一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寡人知道，你受了那么多罪，一时无法原谅寡人。” “西施，给寡人机会，补偿你，好么？”他又将我身子扳正，久久凝望着我，深沉而执着的眼眸中，微微泛出湿润的光泽。 “夜深了，我累了。”我偏过头，逃避这个话题，虽然我还需要倚仗他复仇，但此刻便让我笑脸对他曲意逢迎，我属实还做不到。 “好。”过了半晌，他终是失落的回了我一个好字，自觉转身离开。 险象生（八） 第二日，我早早起了身，打开窗 “容夫人，该上药了。”过了辰时，屋外，传来寺人渠的声音。 “进来。”缓了一会儿，我轻应出声。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寺人渠笑着对我询道。 “大王昨夜本睡在偏殿，只是季夫人半夜突然身体不适，大王去了季夫人那里。”寺人渠瞧着我的脸色，缓缓回道。 “夫人，容华宫连夜已收拾妥当了，老奴这就带您过去。”寺人渠又道。 行在半路之上，正巧迎面撞上了陈美人，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女孩，正是曦月。曦月那一双眼睛黑亮活泼，依旧像极了早已离世的羲禾夫人。 “美人，这是容夫人。”寺人渠对着陈美人小声提醒道。 “母亲，可她……她不就是施娘娘么！”曦月指着我，困惑不解道。 “好了，公主说的没错，别再为难她了。”我笑着打断陈美人，又转移话题望向曦月道：“曦月公主，真是长得愈发讨人喜了。”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夫人喜欢，是曦月的福气。”陈美人点头，笑道。 容华宫离景阳宫不远不近，宫殿四面出廊，金砖铺地，屋顶为单檐四角攒尖，屋面覆黄色琉璃瓦，中为铜胎鎏金宝顶。 “夫人，可还满意？”寺人渠笑道。 “主子，夏荷与吟霜二位姑娘，奴才从姑苏台带到了。”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声音。 我惊诧地看向寺人渠，寺人渠见我这般反应，回道：“大王特意吩咐了，夫人需要人侍候，想来还是原来的宫女贴心。” 我看着半月未见的夏荷与吟霜，想起在姑苏台同甘共苦的日子，感觉一切恍若隔世。 “你们万要记得，这里再没有西施夫人，只有容夫人，可明白了？”寺人渠又对着夏荷与吟霜低声提醒道。 “夫人好好歇息，老奴这就先回去复命了。”寺人渠又对我恭敬道。 待他彻底离开视线，夏荷一下哭着就抱住了我，“夫人，您没事就好！奴婢担心一辈子都见不着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