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几位客人稍候。”店小二逡巡了四周一眼，便进了屋前去禀报。 “颜大夫，别来无恙。”范蠡作揖一番，止住了他的话，笑道，“这几日身子抱恙，还要多叨扰您几日了。” 等进了屋，他立刻转了脸色，疾声向范蠡询道：“范大夫，你怎么孤身进了姑苏城！若是让吴人发现，可不得了啊！” “颜先生，不到万不得已范某不会来找你。”只见范蠡长叹一声，“我和我的几位朋友，还请您收留几日。” “多谢了，颜先生。”范蠡诚恳作揖谢道。 只见范蠡面色微钝，缓而笑道：“不为公事，只不过是我的一些私事罢了。” 颜先生听罢，点了点头，又打量的看了我与郑旦一眼，没有多说话，“我这就让小武将房间收拾出来，你们有事，随时叫我。” “客气了。”颜先生不再多言，很快便离开了屋中，和屋外的店小二小武吩咐起来。 “几位客人好好歇息，有事随时吩咐。”小武道。 “好好休息，别多想，过了这几日，你与郑旦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范蠡上前一步，对着我温和道。 “西施……”范蠡见我眸中含泪，缓缓伸手至我面前，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意，“我只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初送你至吴宫，我悔之晚矣。” 我攥紧手心，转身径直逃向屋内。 “西施……”郑旦跟着进了屋来，见我靠在榻前，开口便劝道：“范大夫他……” “好。”郑旦不再多言，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故人来（四） 已经过了一夜，不知外事如何了？ “你醒了。”我转过头，看着郑旦，轻轻摇了摇头，“昨夜经历之事太多，不过睡不着罢了。” “嗯。”我点了点头，又对着郑旦轻声道：“天色还早，你再去睡会儿吧。” “一夜过去，也不知姑苏台那边怎么样了。”郑旦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惆怅道。 突然，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埙声，低沉、沧桑、悠远、哀婉，又似乎带着雨后泥土的芳香，让人想要远离这尘世喧嚣，避世桃源。 我点了点头，轻轻将窗合上。 “老先生，主子已经在大堂准备了早膳，还请您与各位朋友一同前去用膳。” 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范蠡的敲门声，“西施、郑旦，你们醒了么？” “阿翁，早啊。”郑旦看着范蠡这副模样，突然就低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清冷，又隐含几分沙哑。 “让藏名再给你们点下妆，一会儿去颜先生处用早膳。”范蠡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握了握拳，良久又道。 雨依旧细密的下着，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势头，我与郑旦撑了一把油纸伞，静静地跟在范蠡与藏名的身后。 “范大夫，昨夜可还睡得习惯？”很快便到了前厅，颜先生一见范蠡，便笑着问道。 “哪里话，我让后厨准备了几样小菜，你们且尝尝。”说罢，便请范蠡坐席吃早膳。 在姑苏台整日吃着残羹剩菜，如今看了这些，肚子早已忍不住打起鼓来。 “哪里，平常人家哪里能吃到这样丰盛的早膳。”范蠡对着颜先生又感激道：“颜先生定是一早就准备了，多谢了。” “来，吃吧。”范蠡率先盛了两碗粥放在我与郑旦面前，温和道：“奔波了一夜，定是早就饿了。”异动？” 我与郑旦相视一眼，心提到了嗓子眼。 “还有别的消息么？”范蠡不动声色，又继续问道。 屋中一时寂静无声，过了许久，颜先生似乎转过脑子，恍然道：“范大夫，那刺客不会是你吧！” 颜先生一看范蠡这般模样，一时讶然，“您没事火烧姑苏台做什么！” 颜先生见范蠡不回话，皱起眉放下碗筷，又逡巡了我与郑旦、藏名一眼，似乎终于是想起来了什么，站起身，对着我与郑旦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范大夫，你糊涂啊！”颜先生不再看我与郑旦，而是对着范蠡痛心疾首道，“大王若是知道你为了女人，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地………” “对不起，是范某隐瞒了你。范某此次来，正是为了带走西施和郑旦，她们以身侍奉吴王这么多年，也让越国安宁了这么些年，范某亲自送了她们来，也要安然无恙的送她们回去。”范蠡一字一句，对着颜先生凛然道。 “唉……”颜先生听了范蠡的话，哑然，又重重叹了一声，“范大夫，我老颜不是不知道二位姑娘的大义，只是你看看夫差，他会轻易放手么，他若是不在乎了，就不会亲自去追了……” “他可知，有些事，本身就是无法后悔的……”范蠡说着说着，转身又将目光望向我，眸中蒙了层淡淡的薄雾，开口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颜先生，多谢了。”范蠡又向颜先生作揖道：“此等大恩，颜先生日后有需要范蠡的地方，范蠡定义不容辞。” “多谢。”范蠡神色凝重，尽是感激之色。 用过早膳，雨似是停了。 “西施，我会护着你们安全离开的。”或许是范蠡担心颜先生口中的消息我心中不安，送我与郑旦至房门前，他又一次对我坚定道。 他为了我与郑旦孤身犯险，或许在这个世上，我还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吧。 “夷光……”他又轻轻唤了我一声，目光似乎飘向了久远的记忆，喃喃道：“你可知，你许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