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一场风雪又突然来袭，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落在馆娃宫中。 “是啊……”夏荷看着这雪白的情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却又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没、没事。”夏荷却是复杂的瞧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又很快低下头，那眼底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意。 我与夏荷相视一眼，皆是脸色大变。 她们竟亲自来了姑苏台！ 只见王后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长袍上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衬得端庄高贵，只是面上虽然胭脂涂粉，却依旧掩饰不住久病的苍白之色。 “王后。”我发愣了一会儿，终究上前一步，向王后请安道。 我听着王后这般嘲弄之言，却又无力说些什么。 “娘娘身子可还好？”我见她如此情态，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我听着她轻飘飘杀人不见血的话，心中一阵胆寒，顿时跪倒在地，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以慰藉她失了独子之痛，似乎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望着王后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以及嗜红的双眼，到了嘴边的话却终究是说不出口来，无论如何，在她们眼中，在世人的眼中我就是来自越国。 “你自己选吧。”王后不再看我，轻飘飘道。 “就凭她让大王蒙了心智，与整个王朝相背，她就罪该万死！”王后对着夏荷冷斥，又猝然转头望向我，“你还在等什么！” 我望着王后逼视的眸子，又望向面前那三样顷刻便会要了人命的物件，手僵硬的抬了起来。 闻言我心中一松，身子亦变得软了下来。 只见夫差跨步走了进来，低眸瞧了一眼跪倒在地的我，对着王后不轻不重叹道：“羡鱼，你大病未愈，该好好卧床歇息，何必闹出这等阵仗。” “王后！你这是作何！”夫差退却两步，一脸讶然的望着王后，眸子中满是不忍与怜惜。 屋中一时变得死寂，似乎只听得见屋内人若有似无的吸气声。 “大王！”只见王后听了夫差所言，对着夫差痛声悲鸣，“妾身知道您宠爱西施，可是您的宠爱，就是她最大的罪过！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大王，大王难道要为了一个越女，与整个朝堂为敌么！” 王后见夫差这般，只是含泪一笑，又继续正色道：“如今内忧外患，正是吴越生死存亡之际，大王这般行事袒护敌国之女，是要寒了多少吴人的心，吴国上下人心不齐，妾身的丧子之痛、吴国的复仇大业还要多久才能实现！” “来人，将王后拖下去。”夫差颤着手指着王后，抽搐着嘴角，狠话至唇边却又一刹那收了回去，本气势汹汹的话语到了尾音却又变成了有气无力的轻叹声，“将王后带回寝宫，没有寡人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见！” “王后！” 说时迟那时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王后竟不顾一切的撞向馆娃宫中的朱柱之上，那抹纤弱又坚定的身影如羽翼一般飘落在地。 王后之死 馆娃宫一时乱做一团。 王后迷蒙着双眼，额上血流不止，带着痛楚与不舍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夫差，又慢慢抬起手来，竟是直直指向我，终究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没了声息。 而我亦被王后这刚烈之举震惊的久久不能动弹，她是夫差的发妻，她用她的死，在我和夫差之间划下了一条永远不能跨过的鸿沟。 我看着向我扑来的竹汐，惊魂失魄，大脑极速传递着向后躲避，身子却是来不及动弹半分。前推了我一把，而那把匕首刺中了夏荷的右臂，只见夏荷疼得抽气了一声，左手紧紧握住右臂，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流了下来。 我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竹汐又举起匕首整个身子的阴影向我扑来。 竹汐不甘心的伏跪在地，面如死灰，赤红着双眼望着夫差，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大王！王后对您的爱意，这世上无人能出其右，您不向敌国的妖女复仇，反而亲手逼死了王后，您是要天下人都心寒么！” 很快便有侍卫上前将竹汐拖走。 “西施，你这个惑主的妖女，你会遭报应的！我等着这一天！” “大王！太医来了！”就在这时，寺人渠带着姑苏台上的太医气喘吁吁的进了殿内。 “吩咐下去，今日起，没有寡人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馆娃宫，违命者立斩不赦！” 说罢，夫差回眸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抱着王后径直离开了馆娃宫，而一直一言不发的姬夫人轻蔑地瞧了我一眼，勾唇冷笑，跟着夫差一同离开。 “太医、等等！”就在寺人渠带着太医即将离去之时，我出声留住了他。 “我的婢女受了伤，可否替她看看！”我出声道。 “好在伤口不深，先以药七厘烧酒冲服，复用药以烧酒调敷伤处，行气止痛，收敛止血。”太医留下药方，又道。 寺人渠复带着太医离开了馆娃宫，余光间只见寺人渠望着我的方向，摇头沉重叹了一声。 我抬头，看着馆娃宫红柱上还未干涸的血渍，想起王后临终前那指向我的冷渗目光，只觉一阵眩晕，踉跄着身子显些站立不稳。 “没事儿，我只是有些头晕罢了。”我站稳了身子，无力的摇了摇头，在夏荷的搀扶下坐在了软榻之上。 我听着夏荷的话，隐忍许久的泪一瞬便落了下来，痛声泣道：“是我错了，往日我只想着我爱他，不愿离开他，却不想最终置他于这种两难境地，当初就算让他误会我，我也不该再回来，我不如王后……” 若夫差在此之后，依旧这般无视朝堂的谏言，未必不会有心之人借此事行谋反之事，他若想上下齐心完成对越复仇大业，就算不赐死我，往后也不能再这般正大光明的宠爱于我。 “夫人！旁人不知情这般说了就算了，你自己怎么也能这般说了！”夏荷听着我这般言论，对着我痛声道：“奴婢与夫人相处这般久，夫人虽是越女，可也是从未做过通敌之事。” “夫人、你可千万别将自己绕进去了啊，都怪奴婢多嘴，等大王处理好王后之事，定会亲自来看您的。”夏荷听完我的话，又在我身旁急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