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知道,绝不是后者。 就连阿爹与她谈及婚嫁时,她脑海中所浮现的,也一直是同一张面孔。 深刻到当她勾勒出与之大婚的场景,竟没有丝毫的抵触,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 周璟承将这一锅水小火熬煮了这么久,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可她也只是静静坐在桌案后面,无数账簿散落在桌上、地面上,一整个下午,也没能被主人捡起来,只有微风透过窗子吹拂进来时,才会带动起唰唰的响声。 周璟承问:“这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周璟承微微点了一下头,凝神看了许久,才将这薄薄的一张纸拆开。 ——愿我如星君如月。 周璟承指尖一颤,后半句在心中响起的同时,这张纸也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旁边伺候的内侍疑惑道:“殿下说什么?” 巧合的是,皇帝今晚正在皇后殿里。 第二天大早,当百官入宫上朝时,就见太子端端正正地跪在正阳门内,看他两肩上的濡湿,明显是跪了很久的。 多少人心头大惊,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为皇帝所看重的太子,这是做了什么,能惹得皇帝叫他罚跪,还是在文武百官面前。 众人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这阵子太累,以致眼睛都不好使了。 而那依旧跪在正阳门的太子也终于得以站起来,被敕令进殿。 “今有时氏女,世德钟祥,崇勋启秀,贞静持躬……可堪太子妃。” 就在满朝臣子再次怀疑自己耳朵的时候,另一顶从宫里出来的轿子停在时府门前。 第102章 一合一 可无论哪一种,总不会是只过一晚,册立太子妃的诏书就会在朝中公布,而她也未有半分准备,就被皇后请过来。 从时府到皇宫这一路,时归脑中一片空白。 既太子妃的人选已经明朗,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曾叫太子倾心多年的人,也随之揭开面纱了呢? 她在素姑姑的搀扶下下了轿子,深吸一口气,才给自己打足了气,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算算时间,此时应是早朝刚结束,按照太子的习惯,他下朝后会直接去御书房,偶尔也会去六部巡视。 但随着周璟承的走近,素姑姑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不过一夜未见,此时两人再碰头,周璟承心里想些什么,时归不得而知,但她自己,过分的熟稔之中,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只草草看了对方一眼,就下意识躲闪开。 他重新看向素姑姑,沉吟道:“孤与时姑娘有几件事要说,恐要耽搁些时辰,劳烦姑姑去跟母后说一声,今日就不去打扰了,等过阵子时间松快了,孤再带她来给母后请安。” 素姑姑非是那等愚钝的,只瞬息间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不然等殿下与时姑娘说完了,奴婢再去接姑娘呢?” 谁知时归忽然开口:“好。” 一夜之间,从臣下女儿变成未来儿媳,且不说皇后是何感想,就是时归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害怕娘娘不同意她与太子的婚事,害怕娘娘责怪她这些年的耽搁,甚至只是皇后稍有不满,都是她难以承受的。 时归轻敛双目,从侧面看去,颤动的眼睫透着几分脆弱。 “也不必等过会儿了,正好孤昨晚不小心惹了母后生气,还想着再与母后问候两句,便跟时姑娘一起吧。” 待皇后见了人后,果然对周璟承的到来有些困惑。 时归听她提起三年时,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还以为娘娘是要问责了,是谁细细听下来,皇后嘴上嗔怪,可看她的神情,分明还是柔和和怀念居多。 “素闻两浙乃人杰地灵之地,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物产富饶,如今又大兴海贸,必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阿归在那边待了几年,一定见了许多,不如给娘娘讲一讲……” 时归在阿爹的教养下很少会受委屈,但父亲与母亲到底是不一样的,时序再是仔细,也无法完全扮演爹娘两个角色。时,是皇后让时归体会到了久违的母亲的感觉。 时归眼眶一热,慌忙低头掩去自己的失态。 而时归也趁着这会儿收拾好了情绪,再抬头时,已然是满面的灿烂:“那我就给娘娘说一说……” 皇后好奇不假,但更多还是在等一个时机。 还是东宫那边的侍从找来,说有事要告知,他才暂时出去片刻,也终于给了皇后打断的机会。 时归顿时噤声。 皇后问:“阿归,太子妃一事……可是你自愿的?” “昨天半夜时他匆匆找来,我与陛下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谁知他跪在我与陛下面前,直言要娶你为妻,在看见他表情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叫他藏了好些年的姑娘……” “可若是——” “若你只是因为……掌印而受他胁迫。”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连夜请皇帝赐婚,帝后震惊之后,愤怒有之,关心亦有之,又因女方的身份,少不得多考虑些。 过了好久,时归才抬起头来。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替她拂去眼尾的泪花,似有些如释重负,又似有些感慨:“看样子,是娘娘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