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相夷纠结片刻，到底是年幼，识人的本事也差些，完全没看出时归的算计和哄骗。 “秀才！”时归惊讶道，“你才多大年纪，能有十五岁吗？这样年轻的秀才，莫非你是神童不成？” 祁相夷也是积压了许多情绪，又一时低落，忍不住对时归将过去两年的经历和盘托出。 “十岁的秀才，谁碰到了不要夸一句天纵奇才。” “啊？”祁相夷愣住，“这这——” 时归没强迫，而是问：“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呢？”“小生是想着，先找个能养活自己的活计，至于念书这事，夜里也能念，这样也不会耽误了白日的工作，互不干扰，也能适应。” “还是爹娘兄姊接连离世后，小生才认识到之前的错处，念书虽重要，但人这一生总不能只会念书，若当初我多帮爹娘兄姊分担家务，焉知今日……” 时归没应声。 尤记得书中的主角入朝为官后，除其刚正秉性外，另一为人称道的，乃是其一心为民的性情。 时归之前有想过，要不要把祁相夷带回京城，好吃好喝地把人养着，剩下的随便他继续念书，还是荒芜度日，只要人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余下都不重要。 倘若祁相夷当真是一边给人做工一边念书，做工几年，定能看遍人间百态，对百姓也好，对人生也罢，也能多出许多感悟，入朝后能脚踏实地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若因此毁掉一个能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对百姓来讲，又着实有些遗憾了。 “七娘子？”祁相夷看她半晌不语，只好提醒一声。 祁相夷误会：“七娘子可是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小生可能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祁相夷眼前一亮：“七娘子也赞同我的说法吗？” “既然这样，我另有一个主意。” “等过了这段日子，我大概就要回家了，日后一别，不知还有没有与相夷再见的机会，但我也怕你孤身一人遇见什么棘手的事，不如多少给你留下些银钱。” 时归玩笑道，顺口止住了他的推辞：“这也是我的一番好意，相夷就不要推辞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 最后他也只说，与祁家村人从此恩断义绝。 “我听人说，那人好像姓赵，被村民们称作赵老爷，相夷可有印象？” 像村里人对念书人一向看重，一般考中秀才举人的，都会尊称一句老爷，何况还是进了殿试的赵思钰，那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可能是吧，原来是进士老爷。”时归暗戳戳给人上眼药，“不过我看那位赵老爷分明是一点儿也不会水，为何还要直接跳进去，这样救不了人也就算了，还要再搭进去一个，难道不知道会给旁人造成负担吗？” 祁相夷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赵进士出发点或是好的，可毕竟也没帮上什么忙，再说我已决心不再与祁家村的人有所瓜葛，便算了吧。” “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也不用着急离开，等后面灾民们都安置好了，你再出去也不迟。” 不过他只在府衙里歇了两日，就提出想出去帮忙。 之前时归买来的粮食被分为两半，一半运去了广平郡，另一半则留在东阳郡，因粮食过多，非日能吃完的，官府又怕放在外面遭了雨水，就命底下士兵紧着粮仓附近收拾，这两日才算收拾出来。 泡毁的粮食被清理出来，紧跟着就是往里面运新粮，新粮的数目可不能记错。 多亏时归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许多被褥，不然入冬棉花一涨价，不知道要多花出去多少银子。人。 祁相夷很有分寸感，并没有多问。 有了东阳郡救灾的经验，广平郡的灾后救援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只是因为官兵过来得较晚，百姓死伤比东阳郡多些，好在已入了冬，没了瘟疫蔓延的隐患。 时归过来时，府城和下面几个郡县的衙门都收拾出来了，且这回再不需要太子和掌印亲自前往险地，只要坐镇衙门，做一些决断就好。 见到了阿爹，时归少不了言说祁相夷的事。 这日时归从东南郡过来后，又与时序说话，才聊了两句，话题又自然而然转道：“阿爹你可知道，相夷如今在府城可受欢迎了。” “这不粮仓那边的事忙完了，相夷又找了新的活计，这次是给受灾百姓写信来着。” “也不知相夷如何说动的驿站的官吏，竟让他们答应给送信，月中月末各一次，只要不是太远的地方都能送，还有些一两日就能到达的地方，他自己就送了。” “唉，到底是……这思想觉悟就是跟普通人不同。” 时序表情不甚明朗，捏了捏时归的指尖：“阿归对那祁相夷，就这样高的评价？” “那毕竟是他真真正正做到的，也没作假嘛。” 时归也不辩驳，紧接着又问：“说起来阿爹和太子哥哥快要忙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时归坦诚道：“倒也不是想家，这不阿爹和兄长们都在这边，我就是想着，若准备走了，得提前跟相夷道个别，也省得他挂念了。” 时归嘻嘻笑着，听话地从座位上跳下来，又吐了吐舌头：“我走就是，不用阿爹赶我！” 好在时归回答：“到衙门外看看，不走！” 刚才父女俩说话时，屋里并非只他二人在，周璟承也在旁边坐着，微微垂着眼帘，并没有插嘴，可等时归前脚离开，他就放下了杯盏。 时序看过来：“殿下有何指教？” “此话怎讲？”涉及女儿，时序顿时打起了精神。 时序忍不住催促：“殿下有话直说就是。” 这样一说，时序可不更紧张了。 “孤之前好像听谁说过一句，若有人能被未出阁的姑娘反复提及，这人多半就是这姑娘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