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之后阿爹就不用再离京了,不管再怎么忙,必然能保证每天跟阿归见一面,多晚都会回家的。” 她把着时序的双臂又往上攀了一点,将下巴磕在他肩上。 马车上,时归仍是黏在阿爹身上。 时序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叹一口气,将掌心扣在时归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时序刚跟时归说了两句话,就听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时序嘴角瞬间落了下去,不冷不热道:“绕。” “什么——那还不赶紧追!”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懊恼地砸向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要是我多注意些就好了,这次没能把时狗的车拦下,下次可就更难了!” “时府内外皆有护卫把守,我们便是去了又怎样?” “说得对!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拼上一回!” 殊不知,他们能想到逼死的法子,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数尺外,不等车夫开口禀报,守在门口的人们已经发现了他们。 “敢问,可是掌印车驾!” “小人永定侯府四子,萧杰,携家眷前来拜访,还请掌印屈尊一见。” 他冷硬道:“萧公子若为永定侯而来,便可先行离去了,咱家回京不久,对朝上局势尚不了解,永定侯若被牵连,也非咱家出手,萧公子找错人了。” 时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低声安抚一句:“没事,别怕。” 哪怕他自己也是恨不得扒了时序的皮,可既然求到了人家头上,他心底再是屈辱不忿,也只能忍下:“还请掌印赏脸。” 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前不久欲拦车的那一拨人就赶了上来。 就在两拨人蠢蠢欲动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帘上,时序俯身而出,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先将时归抱了出来。 因双方站位的问题,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分属不同派系,一方都是男子,一方男女皆有,前者衣着凌乱,后者尚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唯一相同的,便是望向时序的情绪。 此案从一上京告御状的老农展开,老农状告当地县令贪赃枉法、吞占农田,当地百姓多次上告上级,皆无功而返,甚至告状的人也因各种意外死在回家路上。 依着老农的供词,此事只算寻常小案,涉及的只有外地两个县令,将这两个县令处置了也就结束了。 也正是因为官官相隐、官官相庇,才使得那两个县令一直作威作福,目无法纪。 负责调查的官员当即意识到不对,唯恐开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就此打住,只管将查到的上禀圣上,紧跟着就称病告假。 涉案的两地郡守被调回京城,暂押刑部,剩余事宜则被转交给司礼监督办。 眼看着司礼监出手,朝廷百官才觉出几分紧张来,果然不出三日,满朝动荡。 其中不乏公爵之后,更有一位亲王之子,手里多多少少都受过贪银。 但若进了司礼监,别管你之前是多大的官,不被扒掉一层皮是不可能的,除非是那绝绝对对的清白之人,不然必逃不过罪罚。 前后不过两日,司礼监内就死了数十人,有看不过眼的臣子上奏,偏不等他陈述司礼监罪责,先被皇帝丢下的卷案砸了个头晕眼花,低头一看,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这些年来涉事两郡流通的赃银。 单是兜兜转转进献给京城守备的,就有十万余两,能养得起整个京畿大营了。 有了皇帝的支持,司礼监审案更是无所顾忌,几日下来,被抓进去的人死了差不多一半,司礼监大牢顶空常有乌鸦徘徊。 前几日时序亲赴涉案两郡,一路快刀斩乱麻,捉拿人数足有三百 时序赶着回京,那三百人就由时一和时一负责押解回来。 还有新来的这一拨人—— “可怜我祖父年老体衰,专心为朝廷编书,不知犯了什么忌讳,惹得掌印不悦,还求掌印看在祖父年迈的份上,高抬贵手。” 说完他屈膝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你司礼监掌印就是不明是非、不辩黑白,就是在以权谋私、暗泄私愤! 时序对于他的隐喻毫不动容,若非是回府的路被他们堵住了,他早离开了。 ——怎么又有人骂她爹! 这时,就听时序淡淡开口:“说完了?” “咱家还当今儿l是什么好日子,能叫府上来这么多人,原来都是些没事找事的,倒把咱家这私宅当成游赏之地了。”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是咱家蓄意报复,何不找陛下说理去?倘你们嘴里的人当真清白,陛下又信了你们的说辞,有陛下下令,咱家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他感叹一声,前一瞬还好声好气的,下一瞬就骤然变了脸色:“咱家看你们是瞎了眼了!还不来人——” 与此同时,他背后也出现两人。 是空青和竹月!阿爹找给她的暗卫! 萧家人和宋家人大惊,萧杰后退半步,还想再说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愈是惊恐。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摔下头顶发冠,反身冲着门口的石狮冲去。 “不要!” 伴随着诸多嘈杂的声音,时归眼前蓦然多了一只手,她的耳边同时响起:“别看。”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她眼前恍惚浮现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