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受了委屈,那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 时序按了按自己心口,有些嫌弃那如何也学不会冷静面对的心脏,每到这时,总要痉挛抽紧,活像命不久矣似的。 时归微微低着头,语气格外真诚:“我知道了,我给阿爹道歉。” 这番话倒叫时序有些意外,他反手圈住时归的手腕,语气低沉:“阿归说,我就算是坏人,也最爱我?” 她自己找来、自己认定的阿爹,还能不要了不成? 到最后,他只是紧紧箍着时归的手腕,眸光阴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危险:“这可是阿归自己说的,来日若是反悔……” “你一直乖乖的,阿爹便不会伤心。”时序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屈指在时归肩后轻按一下,见她整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膝上,终感到几分满足。 就这样一直回到家中,两人一起往小阁楼走时。 就拿这次田岳二人落马一事来说,在大多数不明所以的人眼中,时序所为,皆因己方利益受到侵害,上奏使得田岳二人受罚不说,说不得那些罪证也是伪造出来的,只为公报私仇罢了。 但有了时序的亲口解释,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时序不以为然,抬手在时归脑袋上揉了一把:“那又如何?旁人如何作想,与我何干?再说阿归莫不是觉得,我会做什么好事吧?” 又来了又来了! “可是、可是——”时归有些着急,偏又不知如何说是好,小脸上全是急色,围在时序脚边转了两三圈。 时归找回言语来,死死拽着时序的袖口,着急道:“阿爹你不能这样想,你这样、这样……这样是不好的!” 唯有时归在意的不行,瞧着他懒散的态度,心里越发焦急,重重地一跺脚,声音都扬了几分:“就是不好嘛!” “哈哈哈。”时序笑得不行,继续逗她,“那做个谁也无可奈何的坏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时序微怔,不知时归怎会想到这里去,不过对此,他更是全无担心:“阿归想多了。” “而我在今日朝上所为,也是得了陛下的应允,便是那纸罪状书上的条文,也是由太子亲自指定的,不然阿归以为,我昨日进宫半日是为了什么?你是不是忘了,六公主也在此事中受伤了的。” 皇帝自己可以呵责六公主调皮,就像时序也总觉得女儿胆小爱哭,但纵使女儿有再多不好,也容不得外人欺辱了去。 至少现在,时序还是那把被皇室握在掌心里的利刃。 “阿爹,你就坦诚些嘛,至少叫外人知道,那个田大人和岳大人都不无辜,你也不是不问缘由就害人的坏人,行吗?” 对于自己在百官之中的名声,时序心知肚明。 “你说你的小脑袋瓜整日都在想什么,连自己都顾不全,还敢操心别人,不如等你什么时候能周全自己了,再来对你爹我指指点点吧……” 他看着时归重新扬起笑容的脸蛋,忍不住多唠叨两句,好在时归想得再多再执拗,也是无法读到他内心所想的。 说到底,时归说了那么多,时序很难表示认同。 “我会好好长大,争取自强自立的……那阿爹,你可要记着答应我的哦,我会找其他人打听的!” 调查罪名并拿出证据,这可是司礼监的看家本事,多一次公之于众、警示朝臣,就当做哄小孩儿高兴罢。 时近正午,时序却没能陪着时归用完午膳,只因司礼监来了急活儿,皇帝也正等着结果,因涉众颇多,必要时序坐镇才行。 时归有点失落,但也明白这属不可抗力之事,懂事地点了点头,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的,阿爹你去吧,我有四兄陪就好啦!” 时序眼睛一眯,显然也是记起宫门前的意外。 “嗯嗯,阿爹一路小心哦。” 他脚步未停,唯空气中留下一句:“自去领罚。” 也亏得大人与时归没生什么嫌隙,不然他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力将身体放松下来,抬脚进到屋里,等与时归碰面时,浑身已没了不自在,挥一挥手:“小阿归,午后可要一起去放风筝?” 时序这一去,又是天不见踪影。 唯有一点不好的,那便是跟着时四,除了疯玩就是疯玩。 一说起学习来,时四表现得比时归还要抗拒。 而在她数蚂蚁时,碰巧听见过路行人提了一句,说有两个大官被判了斩首,一个贪污受贿,一个玩忽职守,手上都沾过人命,真是罪有应得。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据说那两人一直被关在司礼监,不会是司礼监的太监们审出来的吧?” “谁说不是呢……” 不过自这天之后,时归情绪明显又高涨了一截,做什么事都兴致高昂,看她玩得开心,时四也无心纠缠那些无足轻重的小细节了。 时序如今看时四是哪哪不顺眼,连骂也懒得骂一句,挥一挥手,示意他赶紧走,省得在他跟前碍眼。 算了,女儿这么可爱,当然也是骂不出来的。 时归猛地抬起头来,心虚之色一扫而空,她飞扑过去,同时大声喊道:“阿爹我想死你啦!” 原先时归还说,要在返学前补一补功课,只因时序不在,这么稍微一拖延,假期的一半就拖过去了。 时序本以为她上学第一天就碰见不高兴的事,还不知对学堂增添多少抵触,便是她提出不去了,时序也不觉意外。 眼下时归自己愿意学习,时序更是乐见其成。 因时归自己说过,在蒙学什么也听不懂,什么字也不认识,时序便以为她毫无基础,早早做好从头开始的准备。 这让时序很是惊讶:“阿归不是说不识字吗?” “只念过一遍?”时序更是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