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官学,细分又分为蒙学和国子监,早些年幼童启蒙不那么普及的时候,官学还不叫官学,直称国子监,招收八岁以上通过选拔考校的勋贵子弟及皇室宗室之子。 而国子监原有的祭酒、司业等职,既不裁撤,也不许插手蒙学事务,因蒙学招生的最高年限在十三岁,除中途退学转入国子监的,其余正经从蒙学毕业学生,可直接入读国子监。 “至于下班的学生,算上阿归共有二十二人,其中包括你之前在宫里见过的几位皇子皇女,再有便是朝臣之后,还有三四位亲王之后,没有太过调皮捣乱的,阿归若是不喜欢,不理他们便是。” 他心里咯噔一声,忐忑问道:“阿归可都记下了?” 至于这个一些里含有多少水分,时序实在不敢再细问,他张了张嘴,最终哑然失笑。 “万一一直不明白呢……”时归继续挠头。 “真的吗?”这一番话听得时归感动极了,当即跳下圆凳,奔着时序就要求抱。 “阿归怎么可能会笨?”即便这话出自时归之口,时序仍是第一个不同意,皱着眉,“阿归莫要妄自菲薄了。” 时序实在没法儿l,只得满口答应了。 饶是时归再不情愿,也阻碍不了时序做出最终的决定。 “蒙学晌午不下学,阿归记着跟同窗一起去用膳,等到了晚上下学了,阿爹再到蒙学门口接你。” 当天下午,时序给时归准备了上学的书袋和纸笔,启蒙的书册由蒙学统一提供,也就不需要各家额外准备了。这一晚上,时归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各种千奇百怪的梦—— 要么是夫子留的作业太困难,她彻夜做不完,第二天又被喊来家长,要家长陪她一起留堂,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能走。 总之没一个好的。 第二天寅时末,外头的天刚透亮,时归就被塞上了马车。 时序以为她是生了病,又是探额又是观色的,险些停车回府,到宫里请御医来看诊。 等她将夜里的梦讲明白,时序已然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阿归想的太太、太多了,哪有这么多喊家长。” “哦——”时归并没有被安慰到。 时间并没有如时归所愿变得缓慢一些,在她眼中,仿佛就是一瞬的功夫,她就从家里到达蒙学门口了。 时序出示了腰牌,却没能跟进去。 “掌印若是前来指点检查,蒙学上下自是欢迎,但掌印既只是送女儿l入学,也该相信微臣等能安排好学生。” 时序若真要硬闯,整个官学也不见得有能拦下他的人。 他退后半步,颔首道:“金侍讲说的是,那就拜托金侍讲了。” 时归只来得及说一句“我等阿爹来接我”,转身就被带进官学中。 加上时归过来的本就早一些,正能让她办完入学的全部流程。 待记录完最后一项,离辰时还有一刻钟左右。 早在往下班走的时候,时归就因为紧张而两手发汗。 反观时归,正盯着跟前的地面,半天不敢抬头。 过于熟悉的声音让时归浑身一震,对下班越发抗拒起来。 可待她打听一圈,才知道原来时归根本没入学。 这叫一众授课的教习惊奇不已,也不知下班里有什么吸引这位小混世魔王的,能叫一向不爱念书的六公主身残志坚,日日往学堂来。 周兰湘蠢蠢欲动,恨不得当场冲到时归面前,可她旁边还有盯着她写字的侍讲,但凡她有一点风吹草动,定会惹来侍讲呵斥。 无他,只因皇帝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学会尊师重道,若有教习或侍讲给她告状 门口的时归又挣扎了一会儿l,心知今日这一关是怎么也要过去的,暗暗给自己打了气,这才抬起头来。 四皇子周璟修,五皇女周兰栀,六皇女周兰湘,皆在下班。 陈侍讲拿起桌上的戒尺,重重敲响两声:“肃静。” 说完,他在屋里环顾一圈,发现只有靠窗的地方有一个空位置。 听到不在周兰湘身边,时归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完,她抱紧自己的书袋和书册,一溜小跑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全程目不斜视,竭力避免与任何人的对视。 话落,底下顿时响起一阵书页摩擦声。 许是摄于侍讲们的威严,下班的学生们相继低下头,就是对时归再好奇,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打量她,只偷偷瞥上一眼,重新将注意力落回书本上,或大声朗诵,或提笔练字,规矩极了。 受到其他人的影响,时归好学之情油然而生,她快速收拾好桌面,然后拿出刚领来的书册,直接翻到第一页去看。 她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想着自己到底学过简体字,简体字又是繁体的化身,她连蒙带猜的,总能认个差不离。 时归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开始还挺着身板,慢慢就往桌上伏去,眉头的褶皱一点点加深,最后几乎跟书本紧贴在一起了。 她怎么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时归小脸皱巴在一起,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一残酷的事实。 也亏得蒙学里说话的侍讲不止一个,这才免去过多目光集中过来。 到了这时候,她还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侍讲没有怀疑,抽出随身携带的戒尺,指着书页上的字,边指边念道:“混沌初开,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上浮者为天,气之重浊下凝者为地[1]……” 什么混沌……轻轻什么?轻轻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