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归没放在心上,反是一字一顿地解释了一番:“会长红疹子,疹子很痒,还会被抓破,抓破可疼了。” 之前杨元兴买了一包花生烧饼来充饥,大方分给时归半个,却不想她才吃了两口就浑身发痒,转瞬就起了一身的疹子。 时归便知,她多半是对花生过敏的。 时归歪了歪脑袋,对这一结果有些意外。 这厢雪烟去准备吃食,云池则带她往暖阁深处走了走,越是靠里越感暖和,等到最里面的小榻上坐下时,时归身上出都了一层薄汗。 时归其实并没有什么主意,但她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身打扮多半是不好看的,许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也该洗个澡换身衣裳了。 说是来暖阁取暖,云池也没有闲着。 时归一低头,正瞧见自己黑漆漆的手指,她的手指又红又肿,指甲缝里也全是黑泥,和云池纤细修长的十指放在一起,叫她顿生自残形愧之感,下意识便想缩回去。 只能眼睁睁瞧着云池用蘸过温水的帕子拂在上面,一点点抹去表面的泥泞,最后露出一双全是冻疮的手来。 时归蜷了蜷手指,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将脑袋埋得更低了,呐呐说了一声“好”。 “我、我可以自己来……” “那奴婢转过头去,等姑娘收拾好了,奴婢再转回来可好?” 但毕竟许久没有擦洗过,脚底脚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泥垢,那雪白的绢帕才擦了一面,就变得漆黑一团。 她光脚踩在地面上,许是青石砖下盘了地龙的缘故,地面一点也不冷,光脚踩在上面一片暖洋洋的,让她舒服地动了动脚趾。 时归一惊,忙拒绝道:“不不、不用!我、我自己就可以……你不要转头——”她声音里带着乞求,目光紧紧盯在云池身上。 饶是如此,时归还是加快了动作。 只是那水盆连续浸入脏帕子,里面的水都变了颜色。 就在时归抓着帕子不知所措之际,不远处的云池又开口:“姑娘可是擦干净了,奴婢可能回头了?” 云池轻笑一声,慢慢转过身来,见着她的姿势也没多言,只还是温温婉婉地把她手里的帕子接过去:“姑娘别担心,等会奴婢去洗就是了。” 不等时归紧张,便听她头顶传来声音。 时归认真听着她讲话,等反应过来时,已被重新放回了小榻上。 能在司礼监掌印身边一直伺候的,到底是心思机敏的。 没过一会儿,时归手里就多了一盏糖水。 时归垂眸抿了一口,滚烫的蜂蜜水叫她肩头一颤,蜜水淌入肚里,让她浑身都舒展开来。 因着不知时归情况,她便没有准备太复杂的膳食,只煮了一碗热粥,里面放了好消化的蔬菜碎和肉沫,最后点缀几粒枸杞。 她刚说完,云池便叠声跟上。 不过时归尚记着,不久前杨元兴找来的花楼妈妈说她姿色一般,甚至为此不肯出高价,既是买来赚钱的,妈妈定是不会说假话的。 时归腼腆的笑了笑,心里到底还是欢喜的,低声说:“谢谢……” 她们不许时归动手,非要一勺勺喂给她,按着雪烟的说法—— 实际她还是怕时归饿得太狠,狼吞虎咽一番,再吃伤胃就不好了。 就在时归被伺候着暖身吃饭时,主院的书房也是灯火通明。 出了这么一遭事,两人也意识到不对,无需时序问询,他们赶忙将傍晚发生的事一一道来,半点细节不敢落下。 此话一出,时一额角顿生冷汗。,只重重磕了一个头,复道:“奴婢失言,请大人责罚。” 时二先是叩首,他的嘴巴还是紧紧闭着,只举起双手,快速比划起来。 死士不需多么能言善辩,能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就好,甚至为了避免他们被俘说后出不该说的,受训前都要被毒哑嗓子。 他可不想整日与一群哑巴共事,便不许他们喝那哑药,无奈命令下迟了一步,时一吞了一半,调养多年,虽声音喑哑,好歹不影响讲话。 第7章 他无声比划着:她的眉眼与大人极像,打眼看去,实在叫人恍惚。 他倒想把时归查个底朝天,奈何他们与时归只是初相识,说得严谨些,连个相识都算不上,探查无可厚非,却也非一朝一夕能有结果的。 等两人退下,时序又在书房静坐良久,面上的表情时缅怀时忌愤,半晌抬手捂住双眼,掩去其中的无限悲吟。 管家微微躬身:“听底下人说,小姐被带去暖和那边了,前不久刚要了热水,还不曾见人出来。” 也就是用来安置时归的地方。 管家先是一怔,旋即一路小跑跟上去,任心底如何惊涛骇浪,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只默默将时归在府上的尊贵程度提了又提。 但这份欢愉在见到时序后戛然而止。 念着天色已晚,她有些干枯毛躁的头发就没有梳起来,只拧干散在耳后。 谁能想到,这样可爱讨喜的小姑娘,一个时辰前还灰头土脸地在街上流浪。 雪烟和云池很快收拾好表情,撒开牵着时归的手,后退半步,福身行礼。 与这具身体留着相同血缘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