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城西多为家宅府邸和官府衙门,较之前充斥着大小商铺的接道更显冷情和肃穆,过往行人之衣着也光鲜正式了许多,便是沿街巡查的衙吏都多了起来。 等她再回神,却见周围的青砖小舍全变成了高门宅邸,路上已没有了寻常百姓,而是一些家丁家婢,又或者缓缓驶过的华丽车马,少有嬉闹交谈。 她从高大的石像后探出一个头,虽瞧见了东西两侧正门顶上的牌匾,却并不识得上面的字,她猜着应是什么什么府,但就是这关键的主人名姓认不出。 她的一双猫儿眼瞪得溜圆,全心观察着街上的景象,也没察觉到有两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后。 下一刻,她的两只胳膊全被掐住,后面两人只稍一用力,就将她腾空提起来,双手同时往前甩,她就被丢到了石狮子前头。 只见这两人面白无须,偏身高八尺,挺拔魁梧。 时一时二本是回府取东西,意外将时归的举动看了全部,又见她长时间躲在掌印府前,少不得怀疑其目的。 那一回,携带火药的稚童当场炸死,他们掌印却也身负重伤。 时一冷声问道:“汝是何人,在掌印宅前鬼鬼祟祟,意欲何为?”他的声音又重又哑,好像是声带受过伤,透着一股阴涔涔的沙哑。 她的一番反应让时一时二瞬间警惕,掌下的佩剑微微出鞘,泛出一点寒光。 时一眸光一沉:“见掌印?”他仔细回忆一番,并不记得他们与江南何人有过牵扯,转头与时二目光相接,也在他眼中得了相同的答案。 “不是——”时归有些着急,冷风下声音颤巍巍的,“我是从江南来的,过来是为了寻亲,我是掌印的……” 时归被刀剑震慑,下意识后退半步,剩下的话也全咽回了肚子里。 时归骇然失语,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一言不合就拔刀。 她不觉又是后退两步,声音不受控制:“我、我走,别……” 时归再不敢耽搁,倒行三两步,最后看了时一和时二一眼,转身快步跑开,连着拐了两道弯,直到背后如针刺般的目光完全消失,她才敢停下脚步。 然想起刚刚听到的,时归眸子亮晶晶的,一去往日病态,连脸上都显出两分红润。 这突如其来的好运让她的兴奋远远超出恐惧,哪怕才被威胁过,可还是无端生出许多勇气来,仿佛即刻能跑回去,来一场感人泪下的认亲。 时二微微点头,转身之际忽然想起刚才见到的女孩儿的模样。 时二又是清楚记得,他们掌印也有一双如出一辙的猫眼,只是比起那小女孩眼中的清澈,他们掌印眼中永远沉着一滩浓墨。 一个时辰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借着夜色的掩饰,一团小小的影子紧贴着墙壁,一点点往时府方向移动着。 她已经把长长的袖子全部落下来,两个袖口缠在一起,好将胳膊和手全缩在里面,挡住从外面渗进来的冷气。 时归就是靠着这点温暖,在一条街外的墙角下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才重新往时府找来。 掌印手下有甲兵调遣,时府与其他宅府又有不同,就说傍晚逮到她的那两人,约莫就是时府的看守,不光管着府里,连府外也注意着。 勉强或许可行的,也只能等掌印回府的时候,趁着人多车马也多,她不管不顾地闯过去,不管能不能闯到掌印跟前,至少要叫对方知道有她的存在。 至于说喊什么…… 时序已有半月不曾回府,今日有些要查看的宗卷存放在府中,派时一时二去取了一趟,仍有几卷落下的。 既是打定了主意,时序也不管时辰如何,嫌弃马车太慢,只管叫底下人备马,反身披上大髦,跨马便出了衙门。 夜色愈深,马蹄在街上掠过,惊动了院里看家的狼犬,发出阵阵犬吠声。的那样,在外面看热闹的。 当她听见隆隆的马蹄声时,尚以为是听错了。 马蹄声逐渐清晰,时一时二的面容也映入时归的眼帘。 前后不过两息,时一时二就到了府前,两人先后下马,门口迎接的家丁已上前接过马缰绳,又训练有素地退下去。 “掌印回府……可有备好餐食……” 时一停住话语,和时二一齐向侧面退了一步,头颅半垂,静默候立。 不等他看清那阴影是什么,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时一厉声道:“保护大人!” 时归闷头往前冲着,等见到出鞘的刀剑时,已控制不住向前的冲势。 偏她之前把两个袖口系在了一起,连伸手都伸不出来,弯腰躲剑时身形一个不稳,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往侧面滚去。 时一等人离他有些距离,护卫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归咕噜噜撞在他小腿上。 反是时归被反作用回去,脑门咚一声砸在青石板砖上。 片刻无言后,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时序周身愈发冰冷了。 时序扯了扯嘴角,面上仿佛含了笑,偏生眼中的神色越发寒人。 那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害他入宫的林家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男童,信誓旦旦说这是他的亲儿子,流落在外几年,好不容易被他们寻回来,只求看在孩子的份上,双方恩仇相抵,时序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时序一眼认出,那是他与妻子的定情之物。 自他入京赶考出事后,那已是他第三次打探妻子和家人的消息,他与妻子成婚五年,家有爹娘兄妹,尚未有子嗣。 林家人跟他说:“当年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你的家人遇害虽然与我们也有干系,但到底不是我们动的手,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如今我把他们带过来交由你处置,冤有头债有主,只望你莫要伤害了无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