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肘撑着床,她坐起来,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脑袋就向她传达了抗议。重新倒回去,钟宁双目无神,不得已按了下铃。来的不是佣人,是管家,对方仍旧把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服,眼镜后的目光永远沉静,“钟小姐,你醒了,有觉得哪里不适吗?”“反胃和头疼。”钟宁虚弱地说,“我的胃里好像有人在跑轮,有没有什么酸的东西能吃?”“拾青呢?”管家又唤来一个佣人,让她去厨房拿点吃的东西过来,接着回道:“公司出了一点事情,原本家主是守在您旁边的,接到电话后才被迫离开,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多照看着您。”“您能挪动吗?”她说,“家里还有轮椅,我可以把您送回卧室。”“我能,我能。”钟宁连忙说道。书房真的不是她应该躺的地方,只是她刚要挣扎着坐起来,就想起自己之前摔回去的惨状,不由得停下起身的动作,躺平着说:“就用轮椅吧,或者推车,什么都行,我自己是走不动了。”管家又叫来两个佣人,一个回来的时候带着轮椅,一个空着手。去厨房的那位先回来,带来一碟子糖渍青梅,酸中带甜。钟宁含了一颗,微酸的口感刺激着味蕾,也刺激着大脑,她只觉得反胃的感觉当场就被压下不少,人也清醒了一些。轮椅被直接放平,变成躺椅,后来的两个佣人把她一起抬起来放到了上面,动作之平稳,就好像是特意练过的。“家里怎么会有轮椅?”钟宁不解地问。“车祸后,家主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管家低声回道。是拾青用过的?钟宁怔了一下,指腹搭在皮质扶手上面动了动。一个健全的人,偶尔躺下犯懒,叫人推着走,只会感到舒坦,舒服,把这当场是一次享受,就算来到大街上被目光注视,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反倒会觉得新奇,有趣。可一个不能自如行走的人,每天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心里难免就要认为,这是在展露自己的缺陷,暴露无能的一面。谢拾青又是那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连盲杖都不用,在被迫用轮椅的那些日子,又经历了多少内心的折磨,而她为了让自己行动如常,暗地里又摔了多少次,历经了多少辛酸辛苦?钟宁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要窒息了。谢拾青真的很可怜,她不幸的童年造就了现在别扭的性格。可自己受到的伤害也是实打实的。过去的一切可以当做她做出欺骗行为的理由,却不能一直用来当借口。习惯性的包容让她说出了理解的话,也愿意给予一次机会,可钟宁却没有这么快就原谅谢拾青。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执行程序的机器人,更不是七秒钟记忆的金鱼,能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转瞬遗忘,她做不到这么厉害。谢拾青受过的伤害的确更重,更惨,凡事都有因果,钟宁也愿意理解她,她受到的欺骗,相比较下,似乎要轻多了。可伤心这种事,有比较的必要吗?难道程度不同,更轻的那一个就不配伤心了?看到旁人过得更惨,也不会让她的痛苦转移,变成快乐。何况,正是因为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钟宁才会更加难以接受,心痛到窒息。而且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一次欺骗,而是对她整个爱情观的一场冲击。谢拾青说爱她,但是在骗她的时候还是没有犹豫,这说明,欺瞒这种行为,在她的爱情观里,完全是可以被允许的行为。她们两个的观念产生了冲突。这才是本质。舌尖抵着青梅在口腔里滚动,钟宁思索了一会儿,把它嚼碎咽下,让管家帮忙买一个东西回来。不健康的童年让谢拾青的很多观念都走歪了,她会试着引导她做出改变,如果谢拾青实在是做不到,那她们真的不合适。钟宁躺在床上幽幽叹气,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叹苦命的自己,还是先叹可怜的谢拾青。谢拾青是晚上才回来的,她溜出去公司,倒也不纯粹是趁机躲一躲,而是真的恰好要处理之前片源泄露事件的后续,帮忙收尾。不过,严格来说,其实她不去也可以。本着躲一下的心思,她还是去了。不过这一点谢拾青是永远不会承认的。回到家里,她第一时间就去看望钟宁,刚推开门,就闻到一阵药油的味道。“拾青,你回来了。”钟宁躺在套间客厅靠窗的沙发床上,转过头打着招呼,嘴里就冒出了两个大喷嚏,“唉哟,这个药油的味道我好不习惯。”“药油?”谢拾青挑了下眉,脑震荡要涂这东西吗?“肚子上有块淤青,医生说涂一下能好的快一点。”钟宁揉了揉鼻子,说话闷闷的,“这个味道你会觉得太刺鼻吗?”“还好。”谢拾青步伐缓慢地循着声音走过去。她不常来钟宁的屋子,对这里家具的摆放位置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考虑到她眼盲的问题,整个别墅都没有多少非必要家具,钟宁来了以后,还是多少添了一些物件。尽管困难,她依旧没有出声叫佣人来领路,也没有让钟宁开口帮忙指路。“你现在有好一点吗?”她问着问题,想要让钟宁多说几句话,好方便她判断准确位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