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是轻微脑震荡的可能。”家庭医生说,“需要进一步检查。”谢拾青说了句好,她让开位置,正好趁机整理一下情绪,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不然她真怕自己五官控制不当,又或者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她以为自己了解钟宁,觉得她是个单纯的,善良的,迟钝的人,这认知不能算错,但绝对称不上全面。今天发生的一切,着实给她好好上了一课。来到窗边,谢拾青听见对方吩咐佣人把钟宁扶起来,让她躺到榻上。她分明流了很久的泪,哭得像是有今天没明日一样,比决堤的洪水还要汹涌。但此刻面上没有泪痕,说话口齿清晰,也就只有微红的眼圈,显出一点不同于往日的情状。可钟宁摔得狠了,旁人见了,也只会把它当成是担忧的表现,不会有谁觉得谢氏的家主,是一个会流眼泪的人。别看谢拾青在钟宁面前,时不时挤出几滴眼泪来,装装可怜,演出一副“我好凄惨”的样子,她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是这样。虽然她总是嫌弃钟宁是个烂好人,说她没底线,没原则,没脾气,可谢拾青其实在内心深处,还是把钟宁放在了一个不同于其他人的位置,才会故意对她用这些小计谋。嘴上念叨着,只是这样方便,够快,反正钟宁傻乎乎的,她掉两滴眼泪,说什么都信。把自己说成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借此获得钟宁的关心和怜爱。谢拾青简直乐此不疲。不过……今天的事,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其实钟宁的质问说得一点没错,她回答的那些话里真假参半,最真的一句,就是那句——“我没法相信你,也没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不过要改一改,不是没法相信,而是不愿相信,不想相信。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朋友。倾诉心事,那是情感软弱的人才会做的,遇到一点挫折,就期望得到旁人的安抚和认同,她才不需要。她足够强大,不用别人的认可,是其他人来求她的认同才对。钟宁又睡了过去,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她最近会嗜睡,要让她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管家在一旁应着,问谢拾青要不要给她请几天假。谢拾青嗯了一声。她觉得钟宁很傻,观察力也不够敏锐,钟家人的恶意几乎是摆在脸上,端在台面上,她都察觉不到。《月球救援》片源泄露这场戏,她一手主导,也没告诉钟宁,谢拾青的心里并不愧疚,钟宁只是她的利用对象不是吗?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她觉得,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钟宁不会发现的,事情解决了,她只会傻乎乎地高兴。这很正常啊,钟家的事,她不就没发现吗?以此类推,自己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完全合乎情理的。钟宁这个人就是有这么傻!可没想到,她失算了。钟宁忽然变得很敏锐,很敏感,而且直击要害,一下就说中了她的真正想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又或者,她对钟家人的钝感,只是因为不在意。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谢拾青感到一点麻烦。这件事虽然算是翻篇了,可钟宁显然不会真正把它揭过去。摆明了,她必须要解决她们之间的信任危机。谢拾青开始觉得棘手。想要直接拒绝,撕破脸的念头在心底刚刚浮起来,就迅速被她掐灭了。她知道,钟宁会像她口中说的那样,信守承诺,帮忙让抚慰剂研发出来,从此信息素紊乱症再也不是影响谢拾青的无药绝症。可是不行。钟宁不能走。不行。是因为……谢拾青坐到小榻边上,无意识地捏着钟宁的手指关节,指腹绕着她的手腕打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她还需要钟宁帮忙去对付钟家,没错,对,就是这样。钟宁还有大用处,不能让她离开。她还没利用完这个人的所有价值,怎么能放她走呢?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理由,谢拾青不由得满意地笑了,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重生时,她根本不打算和“钟宁”有牵扯,打算靠自己对付钟家这件事。她思量着,恐怕从今天开始要改换一下自己对钟宁的态度,不能总是随意糊弄她。她觉得钟宁是个没有原则的恋爱脑,事实证明,是她看错了也想多了。把别人当傻子的下场,就是自己变成小丑。至于坦白……心烦意乱的谢拾青啧了一声,想去用力捏几把钟宁的脸消消火,又想到她现在虚弱的样子,还是没有付诸行动。钟宁是醒过来时,身边没有人,但很贴心地放了一个便携式按铃,只要按一下,就会有佣人过来。书房的窗开着,窗帘被风吹起,在室内飘扬,好似一条流动的彩色小河,窗外晨光微熹,显出好天气的征兆。馥郁的玫瑰花香从窗口飘进来,钟宁呆呆躺了一会儿,脑袋里的记忆才回笼,重新连接上大脑。她呻吟了一声,双手手背抵在脸上,拇指蹭过眼睛,狠狠给自己揉了一把脸。救命,还是好晕。而且本来不反胃的,现在竟然有点想吐,钟宁咬了下舌尖,有点想吃酸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