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踏入其中,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枯败的腐朽味道,像是砖石夹缝中的青苔败烂、木梁被水泡的发霉、铁器生锈的味道和行尸走肉的臭味,这些味道交杂在一块,将踏入的人笼罩住。 盛拾月有些恍惚。 大梁对仆从向来宽厚,尤其是皇宫,侍人不仅每月都能领到丰厚的例银,还能在入宫十年后,自由选择留下还是离开。 不仅没有例银,还要负责宫中最苦最差的活计,哪怕是个普通宫女,也能对他们呼来喝去、任意打骂,更没有选择离开的权利,除了不知分化结果的幼儿,没有人能离开这里。 或许是盛拾月隻穿了身道袍的缘故,里面的人仍低着头干活,不曾跪拜行礼。 宁清歌也曾和他们一样吗? 她余光一瞥,将侍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难以直立的脊背、因冻伤而红肿的手指都收入眼底。 在她嬉笑玩闹,与夫子斗智斗勇的时候,宁清歌都在做这些吗?那她又是如何从那么多繁琐的活计中,挤出一点时间来读书习字的呢? 宁清歌离开掖庭已久,想必只有年纪稍长的人能记得更多。 “你认识我?”盛拾月微微皱眉。 盛拾月视线偏移,就看见裙摆下那一双被皮包着骨的双腿,她张了张嘴,忍不住问道:“这是……” 盛拾月沉默了下,也不管有没有椅凳,直接大刺刺坐在她旁边的泥地里,像闲谈一般开口:“你几岁了?” “那你什么时候入宫的?” 此刻的红日高照,正是最炙热时,可被阴影笼罩的角落,却十分潮湿,冒着森冷寒气。 那老妪却摆了摆手,连声拒绝道:“不晒不晒,年轻时候晒得够多了,我现在就要在阴凉处躲着、要躲着!” 那老妪偏头看她,浑浊的眼珠分不清情绪,隻说:“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还认识她母亲呢。” 她的声音本就极哑,更别说刻意压低之后,就好像粗粝树皮在摩擦,刺耳又难听,像是话本中提起的恐怖妖巫 莫不是因为这段经历是宁清歌难以抹去的污点,所以圣上不准旁人提起,以免有心人再以此为借口,动摇圣上所看重的丞相的地位? “什么?!”盛拾月身躯一震,声音惊怒,差点一下子站起,又极力控制住自己。 那老妪却静静看着她,说:“老奴曾亲眼看见皇贵妃乔装遮掩,趁夜色深重时,踏入掖庭,与姜时宜幽会。” 盛拾月咬着牙,像是在愤怒,实际却是为了克制自己的颤抖,拳头捏紧,指尖在掌心掐出月型的凹痕。 “再说、再说,”盛拾月实在无法接受,极力辩驳道:“若是阿娘真喜欢姜时宜,又怎么可能让她在掖庭之中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