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心想他人都没了,你还做什么啊!
那拉氏从大包里拿出一件马褂,问海棠:“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好看不好看,你们兄妹眼光接近,你看看,你觉得好就差不多了,你四哥那人毛病多、挑剔,还脾气怪。不好看他不穿,别看他后来成了个老头子,也是喜欢穿好看的衣服用好看的物件。”
海棠承认四哥确实龟毛,嫂子说得也对。但是……他现在人不在了啊!
海棠心里叹口气,人在某些时候,告诉她亲人在地府黄泉生活着比告诉她人死了更好一些。
海棠就说:“这件不错,这花纹精致,嫂子你递给我看看,这针线不错啊!”
那拉氏说:“你看着这件还行是吧?我跟你说,我让人给他做了件带仙鹤的。”
海棠接过来看了看,这哪里是仙鹤,怎么看着像呆头鹅,关键是很多都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看着令人纠结。
但是海棠还是昧着良心说:“这仙鹤很有《瑞鹤图》的风采。”救命,四哥肯定不喜欢。
那拉氏很得意:“是吧,我跟你说,这是我画的图,他们拿去绣的,昨天刚完工呢,我也觉得好。”
海棠点头:“确实好,春秋天气穿着也舒服。”
“嗯,既然妹妹你这么说了,你四哥也会喜欢。唉,他那人一开始嫌弃我笨,后来嫌弃我蠢,老了嫌弃我俗,一年里面半年在埋汰我,见面就挑刺。我心里还挺烦他的,心想既然嫌弃我,我就不伺候了。可是他人没了我心里又空荡荡的。”
海棠心想:你空什么啊!死了老头子简直是天将大喜!皇帝成了太上皇是悲事,皇后成了太后那是大喜事!儿子当家做主,腰杆子也硬了,头上的顶头上司也不在了,从此在宫里扬眉吐气,这才是懒洋洋地享受生活呢,还给那死鬼做衣服干吗!
海棠觉得自己简直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想劝嫂子别搭理那死鬼,一半忍不住叹气,很想念四哥。
海棠说:“嫂子,我说句公道话,你是个好妻子,四哥不是个好丈夫。他脾气急,性子拧,就因为是汗阿玛的儿子,有了个好出身从小学会诗词歌赋,就到处嫌弃人。放到外面除去他的身份,他有什么可嫌弃你的?你还能当面骂回去,指着他鼻子说他脾气臭嘴巴毒。所以你别的内疚,你们谁也不欠谁的,认真说起来是他欠你,你帮他侍奉老人照顾孩子,还照顾他那一群女人,你付出得多,他不过是往家里拿了点臭钱,再说这钱也是他该拿的。”
那拉氏叹口气:“妹妹你不懂,少年夫妻老来伴。前几年他溜达到菜地路过这里,坐下后我给他端杯水都觉得这日子过得甜,可是他没了。”说着哭了起来。
海棠对这种传统女人无话可说,只能劝她别哭。
好一会那拉氏才止住哭,两人把衣服看完,让宫女收拾了,就张罗着吃午饭。
这时候门外有太监来报信,说是二舅老爷被罚跪在御书房外面,求太后救一救。
那拉氏说了句“知道了”把人打发了。
她就忍不住吐苦水:“为这几个兄弟这半年来我没少发愁,前不久你大侄儿册封我弟弟做承恩公,我那二个哥哥不满意,嫂子们来我这里又是哭又是闹,我烦得跟下面说不见她们,日后除了过年,别让她们到我跟前来,后来他们去闹我额娘,我额娘被烦得没法子,和我弟弟去外地任上了。现在不知道又怎么了。”
海棠说:“刚才在前面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因为私盐的事。”
“是外边的事儿?那我就更管不着了。”说完就撂开手真的不管了。
这时候外面宫女进来禀告:“主子,皇贵太妃来了。”
那拉氏说:“让她进来吧。”
随后跟海棠说:“她来八成是为了秀椿的事儿,她也是个苦命人,他二哥的事你听说了吧?”
海棠点头。
“年羹尧八成要杀头。”
海棠昨天在桂枝那里听过了,故意惊讶:“这么严重?”
那拉氏说:“我听弘昼那孩子说的,弘皙没上过战场,也没领过兵,就觉得自己怕是没多大胜算,就找人出谋划策。巧了吗不是,年羹尧还真的带过兵,在四川的时候领兵剿匪过,所以给弘皙出了不少主意。说是帮忙,然而这种事一旦参与进去哪有能置身事外的呀,所以这件事儿神仙难救,年家上下差点儿吓得魂儿都飞了,年氏大病一场,这还是第一次出门。”
第一次出门是为了女儿,说不定大病还未痊愈,说起来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