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谏之以剑抵地,敛着眼望向下方,一抹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滑落,拖出道妖异的红痕,最后滴在水榭的琉璃青瓦上,溅出一点血花。
他俊美的面容被月光映照的如玉白皙,肌肤如同拢了层浅薄的釉质,瞧着不似真人,眸中还蕴着尚未褪去的邪气。
微风拂过,吹起少年鬓角的一点碎发,而后在夜雾中轻轻落下,生怕惊扰了什么。
宋谏之神色淡漠的看向怀中人。
撄宁如有所感般抬起头。
二人目光相接,心虚的那一个先偏过了头。
撄宁向后站了一步,刚要落脚便察觉出后脚跟找不到落点,眼看着就要踩空,她忙不迭的揪住宋谏之的前襟,硬生生给人把衣领扯散了。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心有余悸的低下头,只见他们俩人正站在水榭的一处檐角,她身后便是泸州河,但凡往后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撄宁瘪着嘴刚要发脾气,忽然联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当下的处境,瘪起的嘴巴立时收了回去,表情也变得有些心虚,干巴巴的嘿嘿一笑,拍起了眼前这尊活阎王的马屁。
“多亏有你,不然我怕是要遭大罪了。”
没人接话。
“你剑耍的太厉害了!”
还是没人接话。
撄宁硬着头皮继续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
浮屠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就被她囫囵吞回了肚子里。晋王殿下的剑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这话说出来不像恭维,倒像是讽刺了。
她扒在人身上的手紧了紧,生怕惹得这厮一个不高兴把她扔在原地。
宋谏之仍旧一言不发,眼神却锐利得很,只差在她值钱的脑壳上戳个洞。
虽然撩老虎屁股的次数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但撄宁实在没学会该如何哄他,总不能在寒风凛冽的屋顶扒掉衣裳行苟且之事吧。
他们现在的姿势已经不大体面了。
她的视角看不到宋谏之虚揽在她后腰的手,于是生怕掉下去,两只手紧紧扒在人身上,微仰起头,踮着脚。
从远处看,倒像是撄宁在撒娇耍乖。
夜风轻啸,街市的喧闹声稍低了些,但不改纷乱。
徐彦珩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站在原地遥遥望向少女,看到两人紧紧相依的模样,他嘴角扯出个分不清是释然还是落寞的笑,转身没入了人海。
因缘际会,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事情。
宋谏之居高临下的投去一瞥,眸中杀意迸现,转瞬,又被怀中人小小的叹气声吸引了注意。
“我错了嘛,我不应该瞒着你出来……”话说到一半,她又连忙打了个补丁:“也不算瞒着你,你去州衙了……衙门断案也没有这么武断的,总得听人解释两句。”
宋谏之压在心口的怒火,被她不着四六的几句话打散了,神色也变得懒洋洋的。
他霸道独占惯了,向来厌恶旁人觊觎他的所有,但怀里这块木头脑袋还没开窍,显见没分半点心思在那位‘兄长’身上。小王爷有千百种手段取人性命,可无外乎会将他心头这只呆鹅推远。
得不偿失的买卖,他懒得做。
“行。”
撄宁正垂头丧气呢,只听眼前人不冷不淡的抛过来个字。
晋王殿下纾尊降贵开了口,她连忙抬起头,眼里的感激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撄小宁竟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真是罪过,罪过。宋谏之救了她的性命,还没有怪她偷溜出来,只是给她甩了一小会儿的冷脸。
她眼巴巴的开了口:“你不怪我啦?那我们快下去……”
“本王说‘行’,”宋谏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里浮了点玩味的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可以开始了。”
撄宁满腔感激正熊熊燃烧着,忽然被一盆冷水尽数浇灭了,还有点火星不甘心的想烧起来,她在心里暗暗上脚碾了两下,这便只剩下飞灰了。
她被噎了一下,眼神溜来溜去也想不出主意,只能老实的听从发落:“我编不出来,你骂我吧。”
说完闭上了眼,好似等待发落的囚犯。
最多就是被他刻薄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平日里嘴就毒得厉害,她早就习惯了。
撄宁暗暗给自己鼓气,屏住呼吸,等着刻薄话从头顶砸下来。
半晌,她刻薄话没等到,气儿倒是有些喘不过来了。
阎王转性儿了?撄宁默默生出点希冀,又不敢想得太美。
她深吸口气,长睫颤颤睁开了眼,正落入宋谏之深潭般幽深的眼眸中。
他的眸子在月光映照下,隐有华光流转,只嵌了一个小小的她。
如此近的距离,近到呼吸交错。
撄宁觉得自己搭在宋谏之身上的手,像被狗尾巴草挠了一下,隐隐发痒,说不分明,粉白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你不说话,那这件事就过去……”
她刚要说点扫兴话,打破这难熬的暧昧,忽然觉得腰间一痒。
只见宋谏之反手持着剑柄,正抵在她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