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冷得彷佛置身寒冰地狱,我不知自己昏睡多久,醒来已不在神殿之内,有的只剩一片璀璨星空与覆上一层薄雪的戈壁,看来我是真被扔出来了。 我身上裹着毛毯、身下也铺着蓆子,显然有人相助,会是青冥族人吗?立果毫无预兆对我下手,後头究竟有何原由?我绝不相信她会为了大祭司的名号抛弃我俩的友谊。 「隐隐、苏隐隐。」我喊了两声,一道矫健的身影翻过石堆,迅速来到我跟前,他一现身、立马摀住我的口,作势让我噤声。 我发动冥术、读取隐隐的心思,记忆中他在元日早晨进入我的房间,见到穿着祭服的我,不应该呀,我尚未换上祭服即遭立果袭击,那隐隐见到的是谁?隐隐同我一般疑惑,他一眼认出那名身穿祭服的nv子并非真正的我,於是ch0u出青铜剑将她拿下,剑抵喉头、她依旧坦然自若。 「我便是锦尘。」 「我说了,我才是锦尘,至於你想找的那人,兴许已被扔进戈壁大荒了。」她松口我的下落,隐隐意图杀她以尽职责,她紧接着说道:「你若想不想她si,就得让我活。」 「亲卫就该随时守在主子身边,苏隐隐,千万不要离开她,一定要保护好她。」 然而,当我见到他意识中此刻的我,我彻底震惊了,难以相信眼中所见! 能在转瞬将我们容颜互换的必是冥术之力,我同立果朝夕相处,竟不知她掌握如此jg巧的冥术,我自以为了解她,如今想来真是蠢得可怜。 我思虑之际,黑暗中冒出两名铠甲骑兵,他们位处高地、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 阿锦州除了青冥族少有人顾,更别说军中士兵,他们为何在此?隐隐戒备的是他们? 不知是原有的伤让我x闷反胃、抑或见了此等血腥画面之故,我感到无力、坐倒在地。 「我没事。」深呼x1几口,好了些,道:「隐隐,我们得回去。」 「巴夏?」 「你为何要杀巴夏骑兵?」巴夏国和我们素无恩怨,方才隐隐直取对方x命未曾迟疑、果断狠绝,不似他的为人处事。 巴夏国是冲青冥族而来,不论巴夏国目的为何,既已动手杀人,此事便不可能善了,阿锦州的族人尚不知情,万一巴夏国大刀阔斧、挥军攻打,青冥族毫无胜算。 隐隐拉住我,冷冷道:「不能回去。」 隐隐还是没有松手,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失魂落魄道:「不能回去,再也不能。」 隐隐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向我伸出了手,他要我去读取他内心的记忆,我开始惶惶不安,他连口都开不了的记忆,对我又会是怎样的打击? 这是我此生最恐惧窥探他人心语的一回,读心前,我似乎能猜出真相,可叹再多的推测、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抵不过知晓大厦倾颓之际的万念俱灰。 「我本想带你回神殿,邻近阿锦州时便见此景,我别无他法、只能带你逃离。」 昨夜沾雪的阿锦州明明那般美丽、白日时男nv老幼欢喜迎接新年,一转眼、仅仅一转眼,什麽都没了,为什麽……到底为了什麽……? 「此处尚不安全,我知道你很伤心,我和你一样绝望,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活下去、重要的是活下去。」隐隐b我理智得多,他一把将我扶起、扶上马背。员,岂能眼见族人无故受难而自顾逃命,遑论我还担着神殿大祭司之名。 「不用回去,只要抓几个巴夏士兵。」家园已毁,我们无力回天,可或许仍有族人幸存,隐隐单单遥望一眼并不知阿锦州内况,当务之急是确认族人情况,屋宇倒了可以重建,没了亲人才是真正失去家园。 隐隐从我手中拿回缰绳,哒哒马蹄扬起尘土,身後……已不见回家的路。 大祭司又如何?懂得冥术又如何?还是只能如老鼠般藏匿在这偏僻山g0u,早知有这一日,当初就该跟着隐隐一同锻链。 是呀,立果怎会背叛我呢?我们是那样亲密、那样珍惜情谊,她早知阿锦州凋零的命运,自古两方交战都是擒贼先擒王,大祭司首当其冲,为保我一命,她以身犯险、不惜代我去si,想到她的傻,我不禁潸然。 隐隐听了我的话晓得前因後果,道:「她让我保护你。」 「你是大祭司、是我们的支柱,你活着、我们就有希望,立果一定也是这麽想的。」 「不是,你不是无用之人,朝云长老选择你成为大祭司,你不该妄自菲薄。」隐隐鼓励的言语中带着责备,我们的处境已够艰难,我还自暴自弃,他怪我是对的。 「父母si後我无依无靠、感到活着痛苦,在我穷途末路时,朝云长老将我带我神殿,我遇见了你,朝云长老说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当时我连自己的命都懒得顾,自觉负担不起你的生命,直到你七岁那年在山壁上不慎踩空,我拉着你、你挂在崖边哭着让我救你,那刻我才t悟眼前这个弱小的nv孩是需要我的、这世上还有人需要我,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我发过誓要一生护你周全,任何伤你的刀必先刺过我x膛,即便si,我也绝不弃你。」 隐隐是个话少的人,这辈子从未听他一次说上这麽多话,他真诚的表情、炙热的眼神宣示着决心,其实我一直知道在大祭司与亲卫这层关系背後,他是真心对我好,纵然这些年他总躲我,我也明白那不是他的本意,可此刻我才了解他那份觉悟多麽深刻。 隐隐别过头,低声道:「那也不从。」没想到他倔起来跟块石头似的软y不吃。 「不听。」这回他直接转过身子,不敢看我。 罢了,人人都有执念,我劝不了他、他也阻止不了我,有何下场终究是自己受着,随他吧。 「你睡会儿吧,我来守夜。」 他方开口,我马上打断:「不许说不,你得休息,我们都不能倒下。」隐隐拗不过我,乖乖靠在石壁上休息,我看得出他没有睡着、仅是闭目养神,像他这种长年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人,安然入睡是奢侈、亦是难事。 「我又不是小孩。」 看得出?他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事,我问:「隐隐,你如何知晓神殿内的不是我?」读取他的心语时,我看见他的记忆,他毫不犹豫戳穿立果假扮我,究竟从何得知? 「像极了好嘛,她可是用冥术与我互换容颜啊。」 「也是。」说得挺有道理,他虽时常躲在暗处,要保护我确实得时刻注意我。 「怎麽了?」 「啊?」 我听得一头雾水,隐隐说话哪时这麽深奥了?他说我不懂什麽呢?问他也不答,肯定故意戏弄我吧,算了,若他能开心一些,戏弄便戏弄吧,毕竟我们的人生太过艰涩。 我懒得多问,径直感应他的心语,阿锦州沦陷那日他跟着大军进攻,他的刀落在族人身上,最年幼的不过牙牙学语的婴孩,青冥族到底犯了什麽错要让巴夏军这般屠杀! 我顺手ch0u出隐隐的一把青铜剑yu取巴夏士兵x命,剑身划过他的脖子前,隐隐夺下我手中的剑,惊恐的士兵以为捡回一命而松口气,下一瞬即遭隐隐俐落斩杀,不过数日,如今看着一条x命在我眼前殒落,我已能处变不惊,该为自己的成长高兴还是悲哀呢? 「不值得,无须为他让你的手染上血腥。」隐隐将青铜剑收入剑鞘,接着问:「知道什麽了?」 立果现下是世人眼中的青冥族大祭司,想来巴夏士兵不敢随意处si她,所以将她押回王都等待巴夏王处置,调动军队是王权,我族颓靡皆拜巴夏王所赐,回想着血溅阿锦州的一幕幕,我恨不得将巴夏王千刀万剐。 我与隐隐即刻收整前往巴夏王都,我们不单要 王都繁华、吃用jg致,我们却无心赞叹,满心所想全是如何救人、如何复仇,潜伏王都的这三个月我们四处探查、暗暗布局,隐隐一连抓了四个王廷大官,这才了解青冥族蒙难的真相。 苍穹啊,青冥族世代供奉祢、虔诚景仰,为何还让我们受到这般伤害?所谓善恶有报难道只是笑话?假若苍穹不再眷顾,我又何必信奉? 第一步是救回族人,立果被带进王g0ng一直没出来,族人也被关押在天牢中,隐隐身手再好也不能单枪匹马闯入王g0ng及天牢,巴夏王千里迢迢将他们带王都,估计暂时不会伤他们x命,我们仍有时间布局。 四月十五,我与隐隐来到g0ng门前,此处聚集了许多打算进g0ng谋份生计、寻找飞h腾达机会的百姓,看着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脸,我感到羡慕,羡慕他们尚能怀揣着憧憬和向往这美好的东西,同时也觉得悲哀,悲哀他们懵懂无知、毫不知晓巴夏王g0ng中丑恶的一切。 我站在告示前读着指示,找到了自己的去处,却不见侍卫相关的消息,问了人才晓得今年王g0ng不缺侍卫,只招g0ngnv及……太监。 「参军?」 「我不放心你独自一人。」 「若你想……也不是不可以。」隐隐握紧剑柄,僵着身子、可怜巴巴,这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挺新鲜,我不禁笑了一声,他听我一笑、惊得瞪大双眼,惶恐问:「真、真要这样?」 隐隐陷入挣扎,昔日他总躲在暗处,我看不见他,但我知晓他就在身边,这也许是我们相识後首次真正分别,我不舍,相信他也是,可惜我们没有时间难舍难分,这道g0ng墙後还有人等着我们。 「那天你说不值得我手染血腥,但纵然罪恶加身、浴血堕落,我亦无悔。」 登记处前,一名宦官执笔询问:「叫什麽名字?」 「我叫嬁奴。」 「猗桐g0ng」,十四王子言羲的居处,也是巴夏王g0ng中少数静谧之地,听人说么子向来最受宠,在这可不是这麽一回事,巴夏王早些年确实是一代英豪,征战沙场、所向披靡,政事亦把持得当,算得上明君,谁能料想这样一位豪杰会在步入天命之年後行若犬彘,惧怕si亡而屠我阿锦州、掳我青冥族人,钻研生si之道、荒废国事、不顾妻小,他根本没资格安坐王位,也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是。」 「多谢。」 「以後你我同住一房,有什麽缺的尽管告诉我。」果然她便是另一房客。 「百里纳月,你叫我纳月吧。」 「你先收整收整,待会我带你去见猗桐g0ng的掌事姑姑。」纳月先行离开、留我一人整理行囊。 入g0ng已逾三月,尚未查出立果被关於何处,想找人问话、又怕引起怀疑,小心翼翼的结果导致眼下一事无成,不过如今调到猗桐g0ng算得上好事一件,起先我被分派至花房工作,期间用冥术调查了许多太监、g0ngnv,同我一开始估测的,这些小小奴仆根本不知详情,倒是青冥族灭族一事传遍了整个巴夏国,巴夏王为堵悠悠之口,向外宣称青冥族意yu谋反,我虽愤愤不平,可在这强者为尊的世道下,再多的解释、再多的证据都是枉然。 眼看那孩童力气逐渐耗尽、呼救声越来越细小,而周围不见有人相救,我赶忙划着小舟回头、费了不少力气才将狂乱挣扎的他拉上小舟,险些连我自己也翻船落水。 当天花房管事便收到命令,十四王子将我要去猗桐g0ng,离开花房前我还受到一阵冷嘲热讽,说在猗桐 不过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位王子,待在猗桐g0ng要b待在花房离巴夏王近得多,兴许更有机会找到立果。 「你、你没事吧?」他压在上头,口气惊慌,大概也吓了一跳。 「喔、好、好!」他连忙从我身上爬起,顺带扶了我一把,这十四王子小我五岁,个子却仅b我矮半颗头、养得也算壮实,他是无恙,可怜了我的前x後背这一撞差点得内伤。 「我来找你。」他笑得天真,小小年纪已有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加上那嘴鼻,长大了定有不少姑娘围着他绕。 「有何不对吗?」瞧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真庆幸我不是在更衣沐浴,他是王子,aig什麽就g什麽,招呼不打便闯进他人房间又如何。 「你叫嬁奴?」 「你救我有功,我要赏你,说吧,你想要什麽?」他负手,装出一副大人样。 「好。」他一口答应。 巴夏王害我失去亲人,是否也该让他嚐嚐痛失至亲的滋味?十四王子近在咫尺,四周也无旁人,对他下杀手只在一瞬。 十四王子见我许久不语,问道:「你发什麽愣呢?」 此时正巧纳月回来,纳月表示猗桐g0ng的掌事姑姑传话要见我,她本要带我过去,十四王子却自告奋勇,於是我便在他的带领下见到了这位汐娘姑姑。 汐娘提醒十四王子厨房的药已熬好、让他赶紧喝去,十四王子听话照办,他离开後,汐娘将正在屋中打扫的g0ng人们都打发出去,估计十四王子也是她故意支开的。 人走光後,她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关上所有门窗,而後来到我身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厌恶态度,问:「谁派你来的?」 「姑姑的话奴婢不明白,难道不是十四殿下命奴婢转调猗桐g0ng吗?」事未明朗,小心为上。 「确实是巧合。」我可没撒谎。 汐娘的威胁对我不痛不痒,我本就是逃匿者,我敢进g0ng,早将生si置之度外,假若真有我露出狐狸尾巴那日,也轮不到她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