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天上铅云滚滚,雷声比之间还要大,那些人撑着伞站在门外,身影隐在黑暗中,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骇人。堂前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裙角,时雨硬生生被冷醒,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行动不动,犹如待宰的羔羊。这是哪里?自己怎么会在这里?最后的记忆是何姑的坟前,她磕了头后就眼前一黑,应当是晕过去了。她使劲大喊,但发出的只有含混的呜咽。不知道哪里传来打更的声音,雨声突然嘈杂起来。“子时已到,该送她去该去的地方了。”毫无预兆地,时雨被抬了起来,她吓得心脏停滞,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大叫,这些人充耳不闻,脚步越来越快。时雨被放在简陋的轿子上,前后左右共四个人抬她,妻子心疼自家男人,站在旁边为他们撑伞,没有人为时雨也撑一把,她被暴雨浇了个透,盖头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在闪电的照耀下露出刺目的红。宛如血泪般,凝结在这个夏日的雨夜。河神庙离星河很近,不过十几米,到了河边之后,轿子被放下,时雨差点摔下来,旁边的人十分粗鲁地扶了她一把。村长把三牲祭品放在祭台上,说道:“河神大人,我们依靠您才能生存,请您收下祭品继续庇佑我们。”他所谓的祭品,也包括时雨。三牲被投入河里,滔天巨浪并没有减弱分毫,村长一个眼神,那些男人便抬着时雨,把她从岸上扔了下去。下坠的失重感让时雨脑子发晕,模糊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黑影。嘴里的布团被水流冲走,她终于能说话了。“河神大人,是您吗?”话音未落,河底刮起了一股飓风,巨大的漩涡搅动着河水,时雨被强大的引力吸进去,眼前漆黑一片。脑袋疼得要爆炸,时雨的意识逐渐模糊,即使拼命咬牙想要保持清醒,还是随着旋转的漩涡沉入黑暗。身体冷得打颤,时雨抱住自己蜷缩起来,瘦弱的身体只有小小一团。耳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身上有温暖轻柔的触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抚慰她。时雨猛地一个激灵,倏然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珊瑚树发着光,七彩鱼儿游来游去,经过她时会停下蹭蹭她,再欢快地摆着尾巴离开。时雨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脑子发愣地往下看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很大的蚌壳中,身旁有颗比她脑袋还大的珍珠。珊瑚,蚌壳……这是在河底还是在海底?轰隆一声,哪里好像塌了,时雨吓得坐直身体,蚌壳在这时候移动起来,珍珠发出柔和的亮光,让周围一切显现在她眼前。蚌壳并不是凭空漂浮在水里,而是由那条巨大的黑色尾巴依托,珍珠的光芒照在黑尾上,反射出幽幽冷光。村里一直有关于河神的传说,流传最广的就是说祂是一条龙,但亲眼所见跟听闻还是有区别的,比如此刻,她吓得完全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条尾巴卷住她的腰。拳头大的苍绿色双眸朝她看来,时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梗着脖子想要远离,却怎么都挣脱不了桎梏。“第二次了。”时雨干咽一口唾沫,用干涩的嗓音问:“什、什么第二次了?”巨龙不语,只是盯着她看。时雨实在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眼睛垂了下去,心脏剧烈地敲打着胸*膛,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如果不是在水里的话,她早就汗流浃背了。七彩鱼游过来,被巨龙的哼声吓退,慌不择路撞上珊瑚树,晕了。时雨更加害怕,恨不得变成泡沫融入水中,但她不能。“你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吗?”“啊?”时雨眼睛转一下,看似在思考实则大脑一片空白,这种情况下谁能保持冷静?脑子根本就转不动嘛。巨龙眸色微冷,缠在她腰上的尾巴收紧,“一点都不记得了?”时雨知道祂生气了,斟酌着开口:“最近发烧把脑袋烧糊涂了,如果给、给我一点时间的话,我一定会、会想起来的。”尾巴陡然松开,时雨猛然往下掉,摔在河底的石头上,疼得在五官移位。“不必了,你走吧,不要再扰我清静了。”“您真的让我走?”时雨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巨龙轻蔑的睨她一眼,倨傲的甩着尾巴朝远处游去,她的尾巴尖十分好看,是五彩斑斓的黑,在幽光下闪着各种不同的颜色。时雨缓了好一阵子疼痛才消失,她扶着珊瑚树站起来,站在浩瀚无垠的河底,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村子里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些人把她当成眼中钉,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可除了村子,她还能去哪呢?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连大山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这天地间有她的容身之处吗?脑中浮现出何姑慈祥的面容,时雨莫名眼眶发酸,掉下泪来,她缓缓蹲下,把脸埋进臂弯中,小声抽泣。不远处的巨龙睁开眼睛,看着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身影,苍绿色的眼眸略微暗了一下。忘了约定的明明是她,她有什么好委屈的?珊瑚树张开枝条将她环住,七彩鱼聚拢过来,围着她打转,连那蚌壳也一开一合的,像是在逗她开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