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从远处响起，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夜空，突然起来的闪光让正在用餐的众人都不禁抬头看向窗外。 “谁说不是呢？往年这时候几乎不会下雨，雷雨就更少见了。” 波文：“真的假的？下雪还能有闪电？” 利昂娜：“您说的是今年二月吧？那阵我在格雷郡，也是第一次看到一边下雪一边出现闪电……不过我在怀特郡和庞纳时确实没见过，也许这是北边特有的？”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跟您现在差不多大，还是在医学院上学的年纪。正好学校放假，我从火车上下来后抱着书本往家走，结果走到半路天上就飘起雪花… …”医生像是突然陷入回忆，眯眼看向对面黑漆漆的窗户，“您一路过来应该也发现了，这边虽然有很多平坦的土地，但也有很多斜坡。我记得我那时刚走到一个草坡的下方，正顺着路向对面坡上的一棵树走——那是一棵很老的树了，我一直把它当作路上的路标，只要越过它就能看到我家的房顶了。” 不知何时，餐厅内进食的声音全部消失了，整个室内都安静到有些诡异。 “果然，过了两秒后我只感觉眼前的世界直接变成一片纯白。” 咔嚓————！ 不等芬顿医生说完，一道闪电忽地划过夜空。 等电光消失后，利昂娜惊讶地发现原本坐在自己斜对面的芬顿医生居然站了起来，正在尝试用餐巾擦拭洒到自己身上的汤汁。 然而这位“罪魁祸首”此时的状态也非常不对劲。 男人的眼睛睁得很大，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还不等说出口，整个身体都小幅度地晃动起来，紧接着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发觉到不对劲, 芬顿医生也顾不得清理洒到身上的汤汁，赶紧上前把人扶住。 “兜……” “在、在这！我这里也有！” 芬顿医生简单看了眼药瓶上的标签，这才与男仆配合着把药片塞进西米勒斯先生的嘴里。 服下药片的西米勒斯很快闭上了眼睛,被众人手忙脚乱地抬上楼。 “还好服药比较及时,已经没事了。”年纪已经很大的医生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等在门外的众人说道。 “没错，叔父的心脏近些年一直不太好。” “他这种脾气的人,得了这样的病还能活到今天,真算是吾主保佑……”小弗鲁门先生的风凉话说到一半，这像是想起身边还站着一位病人家属，不是很走心地向对方微微颔首, “抱歉，无意冒犯。” 如果是别的原因就算了，这种自己心脏病发作确实怨不了别人。 尤其是今天从早上到晚上，众人间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冲突的情况下。他没有在扇侄子耳光的时候发作，没有在小弗鲁门先生给他占卜的时候发作，偏偏在晚上还算和谐的餐桌上心脏病发……这又不是什么慢性中毒，没道理怒气积累到一定程度也会集中爆发，反正波文是从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听说这人暂时不会出什么事，威瑞迪安公爵完全没有做晚辈的自觉，与众人道了声晚安便回到自己的寝室。 “……我真是想不通，他怎么反应那么大？” 利昂娜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脑中却闪过上午时的某个片段，视线不由落到前方那道肩膀宽厚的背影上。 “说起来，我之前听一位格雷郡的酒馆老板说起过冬打雷的事，好像跟芬顿医生说得很像。” “你说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吐出口，老公爵的理智总 “是一家建在格雷郡南希尔火车站附近的酒吧，我记得酒吧的名字叫039红帽子039。” 一旁围观的波文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突然开始对话，又突然终止对话，最后那位年龄颇大的老公爵居然没有进入餐厅，反而大步朝反方向走去。 利昂娜用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他的问题，同时又向站在餐厅附近的听差表示自己想要回寝室用餐了，请他们把食物送到楼上。 “……现在您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利昂娜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招呼起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的谢尔比过来一起吃饭，等后者坐下后才说道：“我以为你会更在意西米勒斯先生的心脏病为什么会突然发作。” “唔，是有这个可能……”利昂娜一边说着，一边瞥到谢尔比正准备去拿已经被自己吃过一半的炖鳟鱼，立刻伸手制止，同时把还完整没有人动过的那一份递过去，“不过我另外有个猜想，目前还摸不准，估计明天才能知道。” 自己的问题没能得到解答，但波文此时的注意力已经被成功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波文指向谢尔比手里的盘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利昂娜。 “他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好意思让他吃剩饭？”利昂娜推了下波文面前的盘子，“再说还有这么多，你要是吃完自己那份还没吃饱，我的鸽子派可以给你。” “如您所料，西米勒斯先生确实悄悄进入房间，翻动了您的随身物品。包括您和利文朗先生的行李箱，以及衣柜和书桌内都有被翻找过的痕迹……”谢尔比这么说着，又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值十金币的纸钞，放到桌面上，“我在他进门五分钟后从浴室出来。他一开始还很慌张，但看到是我就松了口气，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做一笔交易。” 利昂娜嗤笑一声：“就是出手真小气，十金币就想买通我身边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概率更大的可能。尽管皮科沃兹·西米勒斯看上去自大而无脑，但这未尝没有可能是一种伪装。 “既然他已经递出橄榄枝，你就去抓一下。就算是错误的信息也有自己的价值。”利昂娜思索片刻后作出决定，“不过也不用太着急，也不用太主动，等他主动来找你再说。” 三人吃完晚餐时已经即将八点半，利昂娜看了眼屋内的钟表后便走出房门，叫听差来收拾碗碟，自己则自顾自走到二楼的东侧。 为了配合女侯爵那令人头疼的作息，女管家安排了好几位女仆轮流照看，保证女侯爵身边总是有人。 所以利昂娜也像之前两天那样来到庄园主人的寝室门口，希望今天能在睡觉前陪陪自己的老师。 听着女侯爵口中一遍又一遍说出“利昂娜”这个名字，利昂娜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可之后适应了之后又有些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连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感到害怕了？ 现在她已经得到答案，已经达到目的……那接下来，她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披着伪装的外皮生活下去吗？ 那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将利昂娜的思绪从半空中拽回，等她回过神时，立刻对上一双充满慈爱的蓝灰色眼眸。 尽管利昂娜还想继续与女侯爵多说些话，但对方固执起来也很不讲道理，以“现在已经是好孩子的睡觉时间”为由，坚持让身边的女管家把“利昂娜小姐送到床上睡觉”，弄得女管家和利昂娜都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