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自知之明，写了一封感谢信后没有收到回信就明白对方并没有想要与自己保持联系的意思，自然也没有把自家电报站的编码告诉对方。 这只能说明那位新任的总统先生并没有忘记他，说不定这段时间也是在观察自己……现在不知对方出于什么考虑居然向自己伸来了橄榄枝。 而且他猜测这位总统先生想要的也许不单单是他去做保镖，更有可能是想要整个侦探事务所为北方联邦效力。 男人再次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突然涌起的激动情绪压下去。 “那事务所这边……” 年轻助手点点头，转身就准备去隔壁的电报室发电报。 毕竟这场内战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起码近两年，他们事务所是不可能给二位投资人带来什么实际收入了…… “马希先生，外面有个人说要见你！” 饶是阿瑟·马希都被这前后两句话搞迷糊了，但他还是先接过助手递来的信，大概扫了一遍后立刻起身下楼。 为首的男人是个大约五十岁，身材像熊一样高壮，修剪过的胡须就像深棕色的地衣，沿着下巴一直延伸到两鬓。脑门十分光亮，但一双浓眉下的眼睛格外有神。 还没有完全下到楼梯最底层，阿瑟·马希已经热情地展开双臂：“之前只是从斯通先生和铂鲁先生的信中听说过您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您本人了！” “我也是，久仰大名。”与男人简单握了下手，利昂娜侧身指向门外的马车，“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好好跟您聊聊，但我的朋友还在马车里，他昨天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不知您这边是否有床铺能暂时安置一下。” 吩咐完助手，阿瑟·马希已经撸起袖子大步走到马车旁，亲手把被被子包裹的谢尔比抱下车。 “一晚上。他昨晚被子弹击中了，做了手术后就一直在发烧……” 阿瑟·马希闻言点点头：“术后发烧是很常见。您不用太担心，格林医生对治疗枪伤很有一套，还有降温的特效药，他的诊所就在隔壁，很快就能过来……” “他汗出得太多了，必须补充水分和盐。”他一边搅拌杯中的温水一边解释道，“我等会儿去给他弄点燕麦粥，得及时补充营养才更有可能挺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等您挨过几次枪子也会跟我一样熟练。” “忘记跟您说了……欢迎来到诺瓦合众国，弗鲁门先生。” 虽说要补充营养, 但谢尔比现在已经完全昏迷，直接灌水会有呛到的危险, 两人一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给病人做了更全面的检查，确认伤口处理得很好后，医生直接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根皮管。 “胃管。”医生一边给手中的皮管涂油一边简单解释道，“把管子插到胃里，这样就能直接把食物和水送到他的胃里了。” 理智上利昂娜知道他们说得是对的, 但第一次围观插胃管的过程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他的反应倒是与自己的雇主截然相反。仔细观察了医生箱子里的备用胃管，注意到这些管子不但是橡胶做的，居然还有不同粗细的三种型号, 立刻来了精神。 格林医生也对这套工具很是自得, 难得碰到一个真正懂行的人，不免打开自己的药箱向波文炫耀一番。 波文顿时有些遗憾。但两人还记得他们现在的重点是看护病人，立刻交流起谢尔比现在的情况。 取子弹的手术其实已经很成功了，伤口也处理得很好，之后能做的也只有定时为他补充营养和祈祷。 利昂娜知道谢尔比会变成现在这样不只是因为枪伤，但她昨晚已经跟波文说过，对方也没有其他办法。新大陆这边发现过结晶矿。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现在就到港口找一艘回马黎的船，然后联系“基金会”方面救人。 从新大陆回马黎，像“爱丝塔斯城堡号”那种大型邮轮都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如果是小一些的船或者遇到海上风暴，那就更没准了。 而另一方面，就算他们即刻返回马黎，就算谢尔比命大一直活到一周后，利昂娜也没有想到一个既能护住谢尔比，又能完美说服“基金会”的说辞。 再加上e018的尸体明晃晃摆在那里，现在也不能确定他是真被“基金会”派来监视谢尔比，还是他自己悄悄跟过来的——尽管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利昂娜猜测是后者——但一旦是前者，谎话编错了方向就会被人立刻拆穿，到时候连保住自身都成了奢望。 那确实是最简单便捷的方法。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中出现一瞬就被利昂娜否决。 她可没天真到认为“基金会”会放过这样一个在组织内潜伏多年的内奸，而e018的死让塔里默那边同样不会放过他。 今天是8月23日……加上今天，距离她与马罗尼先生约定好的9月6日还有15天。 利昂娜的视线从那张泛红的脸上移开，郑重与医生握了下手t：“我明白，格林医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收拾好了药箱，格林医生便匆匆离开了。 “您不用这么见外，这间房只要您不嫌弃就先用着，格林医生过来也方便。”高壮的侦探挥了下手，豪爽道，“我平时也不住这，只有偶尔加班忙到回不了家的时候才在这里睡。” 利昂娜闻言也松了口气，笑道：“一过来就这么麻烦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说到这，马希先生也收敛起笑意，表情转为正经：“不过您这么突然来访，是您对上次寄过去的信件内容有什么疑问吗？” 昏迷的谢尔比有波文照顾，利昂娜便与阿瑟·马希来到隔壁办公室详谈。 两人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后，利昂娜如此说道：“因为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我现在非常需要与那位欧尼尔夫人，也就是现在的道格拉斯上校夫人见上一面。” “……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弗鲁门先生。但马希侦探事务所虽然是私人公司，在成立之初我也定下了一个底线。”熊一样高壮的男人坐在沙发里，慢吞吞道，“我们一般不会探听顾客的隐私，可我也不希望我和我的雇员会成为刽子手中的斧头……您这种情况，我必须了解一下您如此急迫的理由。” 见对面的侦探依然用那双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只得继续解释道：“她很有可能是我追寻已久的一个案子的重要证人。” “039可能039？”他着重强调道，“只是一个潜在的证人，就让您如此匆忙地来到新大陆？” 利昂娜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已经有人因为查找这桩案子的真相失去了生命，我不希望这种事会发生在其他任何人身上。” “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要命的秘密也不是第一次听。”男人抱起手臂道，“但您可以放心，有关顾客的任何信息我都不会往外透露。” “因为除了她，所有的证人和证物都被销毁了。”